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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三月三

作者:一弟于一 | 分类: | 字数:127万

第40章 烟火人家(40):王满仓是一个读过《资本论》的社员

书名:又是一年三月三 作者:一弟于一 字数:2344 更新时间:2024-11-03 02:45:29

看着社员们又下地里薅野菜去了,孙俊刚喊过王满仓来,二人向寨后石磨盘走去,所谓石磨盘,是四队的一块飞地,三十多亩,夹在陈家楼子大队和达摩岭大队第八生产队麻门的土地中间。

之所以叫石磨盘,是因为它几乎是一块石头遍布的荒地,地里全部是磨盘大小的石头,石头缝里偶尔会有点黄土,能种上三五棵玉米来,所谓的“气死精媳妇地”,也就是说这种土地的。是说,婆婆让儿媳妇去锄地,必须锄够九十九块地,才能把自家的地给解开完,儿媳妇锄了半天,怎么查也查不够九十九块,原来有一块盖在了草帽底下。

之所以是一块飞地,是因为土改时照顾丰子泽入住达摩岭大寨,而临时给四队调整的口粮田,是地随人走的,孙有才他们老一辈人多叫这块地为“恶心地”。

没想到石磨盘却成了另外一种模样,绿油油的一种小植物精灵般探出头来,正一簇簇、一垄垄地向石磨盘上伸展,如同一块块打在石磨盘上的绿色补丁,又如同一片片小小的绿洲,充满着别样的生机。

王瑞林笑了,说道:“这就是金银花啊,嘿,这些年,把好地、赖地都种上了庄稼,就再也没有人种这东西了,这可是我们田县最好的物产啊,听说,解放前还获得过什么大奖呢。”王瑞林感慨地说道。

“巴拿马万国博览会金奖。”同行的王长贵应声回答道:“这可是我们田县培育了几千年的药品,听老人们讲,这东西,在轩辕皇帝时就有采集,是神农氏尝百草为药的第一批药材,可惜啊,如今我们根本收不到了,省里也取消了我们的收购指标,中医院用药,都得经过省供销社到山东调拨,可悲啊。”王长贵对于金银花的种植与收购并不陌生,他俯下身子,仔细地看了一会,回头对孙俊刚和王满仓说道:“你们最好把它给架起来,就像架西红柿一样,这样,便于通风,更便于开花、采花。”

王瑞林笑了,说道:“看来这回让你这个技术员来,是对的,而且还要让你们供销社给他们跑销路呢。”

“王主任,这东西,不愁销,别说他们这一点,就是咱隗镇的荒地都种成这东西,也不愁销路,它是一种重要的清热、解毒中药材,既可以当原料,也可以单独入药,而且可以直接泡茶饮用,同样有药用效果。到时候,我们可以敞开大门收购,这一点,程主任是打过包票的,只不过啊,各单位之间的沟通存在一些问题。”王长贵说起农副产品的经营来,那可是一套一套的。

王瑞林急忙掏出本子来,说道:“长贵,你这个意见好,现在,就是各部门、各公社之间缺乏沟通,有的单位有好政策,却落不了地,有的社队却不知道怎么干,生产出来的东西又怕销不出去,也只好都去种粮食了,这件事,也不能单纯地怪‘以粮为纲’这个口号,下面不还有一句‘多种经营’的吗?”

孙俊刚看着二位领导兴奋的样子,问了句:“我们这样干,没错?”王瑞林笑了起来,说道:“先不管他对错,咱就说说实际,这种荒地,能种麦子不?不能吧。就是点上几棵玉米,那也是靠天收,能收几个鸡头大小的玉米棒子,那也算烧高香了,又值几个钱?可种上金银花,是一次性投入,明年就不用再下秧子了,不仅适合于这种荒地,也耐旱,易于管理,收成也好,你们说,这种好事咋就成错事、坏事了呢?咱不管他,只管干,只要他不来拔,我们只管种。”

孙俊刚笑了,说道:“总还是有点偷的感觉,心里不踏实啊。”几个人笑了起来,向回走去。八队的队长麻二进却紧跑几步,跟了过来,孙俊刚笑了,开着玩笑说道:“麻老二,跑出一肚子呼吸糕子,想干啥呢?”

麻二进并没有接孙俊刚的话头,而是直接问王瑞林:“王主任,两个问题。”麻二进伸出了两个手指头,嘴里还在喘着气,王瑞林笑着说道:“别慌,一个一个说。”

麻二进问道:“满仓他们搞这玩意,就是金银花,我们能种吗?”麻二进说着,指了指周边的土地,说道:“都是这些石头磨盘地,产不了多少庄稼,天天让社员在这儿磨洋工,长不出麦粒的,年年种,年年浪费种子,你说,这弄的叫啥事?”麻二进抱怨着,他是看到王瑞林他们到了石磨盘时,才匆匆忙忙赶过来的。

“这个,我可以答应你,同类的地可以试种,至于大田或者成熟地,还是要‘以粮为纲’的。”王瑞林还不敢下断言,不过对于这种地块,他想,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麻二进笑了,说道:“那就好,第二个问题,引水工程为什么要引溱河的水,而不引这边诗河的水,诗河的水流量要比溱河大得多,而且,那边还有达摩岭煤矿要用水。”

王瑞林笑了,说道:“要说这事啊,是县里决定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要引溱河的水,而不引诗河的水,我给你打听打听再说。”对于这样的问题,王瑞林还真的没有考虑过,或许这是人们的惯性思维吧,总觉得阳坡的东西更直接些。

王满仓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王瑞林敏锐地感觉到他有话要说,这些天来,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说,“这事俺和满仓合计过”,“俺问过满仓”,“要不,找满仓商量商量”,好象地头种植的果树苗和他有关,四队的小菜园的水囤、水车和他有关,沟沟坎坎里种植的中药材也和他有关,酿醋卖和他有关,那个赖货和他有关,供销社的吴主任更和他有关,似乎他们中间订立了什么协议,而对于这个王满仓,自己却一无所知,他感觉到王满仓就是一个谜。

对于王瑞林的“逼问”,王满仓也只能说出了他的实话:目前状况下,让县里出资修建这么大的水利工程,不可能。一是上面对于各项工程建设实行了严厉的审批制度;二是如此大的工程没有国家投资,仅靠县级财政,恐怕难以实施;三是过去大搞的一些水利工程成了摆设,国家对于同类新上工程的审批更慎重;四是为了四千口人、一万亩土地,而耗资巨大地进行这样的建设,恐怕审批下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这,应该就是马克思说的,资本决定经济决策吧。”王满仓有保留地说出他的见解,让这个主抓经济建设的经委副主任,自认为是专家型干部的王瑞林大吃一惊。这个王满仓竟然是个读书看报的社员,是个读过《资本论》的社员,而他同时又是一个地主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