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顾言发现自己能编东西卖钱之后，除了吃饭睡觉手上就没停过，之前他们路过一片竹林，顾言砍了好多竹子，全部劈成竹片竹条放在车上

班里接了活出去唱戏，他就坐在人家门口卖草蚱蜢，竹蜻蜓这些小玩意儿，顾言负责编，夏鸣负责叫卖

“青竹，你这个到底在哪里学的”

刚刚又卖出去一只草编的小鸟，足足挣了六文钱呢

顾言的手指翻飞，一个手掌大的竹蚂蚁也编好了

“你好厉害”

顾言看着他，眼睛弯弯的似乎是在笑

比起戏班子里的其他人，夏鸣最喜欢跟顾言待在一块，他总觉得这个哥儿有种特别的气质，跟飘云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永远是安静的，看人的眼神温柔的像是一团软软的棉花围绕着自己

“你还要编吗？”

顾言点点头，夏鸣将他手里的东西抢下来

“他们的戏都唱到尾声了，你编的这些够今晚卖的了”

夏鸣看着他脸上裹着的布巾都被汗打湿了

“这么热的天，戴着这个肯定捂得慌，你去车里把这个摘下来吧，透透气会舒服一点”

顾言手指也困的不行了，上面满满的都是编东西留下来的印子，他活动活动手指，感觉舒服了一点

“这个大蚂蚁怎么卖的”

顾言伸出五根手指头，那大姐觉得还行，很爽快的就买了

夏鸣收了钱，接着跟顾言聊天

“你最近，有想起点什么吗？”

顾言手上玩着竹蝴蝶摇摇头

“其实，想不起来也挺好的，你以前说不定过的很惨，那种记忆，呆在脑子里就只觉得不开心”

顾言露出奇怪的眼神，想不通夏鸣怎么会这么说，夏鸣苦笑一声

“其实咱们班里，好些都是活不下去了从家里跑出来的，飘云从小伺候家里人，他家里对他非打即骂，有一次直接打断了飘云的一条腿，他怕自己被打死，趁着半夜的时候拖着受伤的腿逃出来了”

夏鸣拿着竹扇给顾言扇着凉风

“秋生的哥哥好赌，为了还赌债把他卖给了青楼，他在那里面被折磨的都没人样了，小产了好几次坏了身子”

接下来的事情夏鸣没告诉顾言，怕他听了害怕

“天畅从小就被家里扔了，乞丐堆里长大的，后来班主碰上了，就将他收留了下来”

顾言没想到戏班里的人身世都这么的凄惨，他指了指夏鸣，眼神似乎在问他的经历，夏鸣伸长腿坐在地上

“我们家里兄弟姐妹十几个，村里人都说我娘争气，给老夏家开枝散叶，可家里十好几张嘴，哪里是他们一个小农户能喂得饱的，姐姐妹妹稍微大一点就被卖了出去，冬阳是家里最小的，等到他十三岁的时候，有点模样了，爹娘要将他卖给一个老员外冲喜，我偷听到他们谈话，带着冬阳就跑了出来”

夏鸣掐着地上的杂草

“其实冬阳以前不叫冬阳，按村里人的说法，下贱的哥儿不配有名字，冬阳是我们跑出来之后他自己给自己取的，因为他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能过的像冬日里的阳光一样温暖”

顾言觉得命运真的好生不公，夏鸣心里气愤的不行，手里的杂草直接就被甩了出去

“我真的不明白，明明大家生出来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为什么大家都这么不喜欢哥儿，都说哥儿轻贱，究竟是哪里轻贱了，就因为他们有着男人的身子却能像女人一样生孩子吗，这个理由太荒唐了”

这天底下荒唐的不平事多得很，但唯独这件荒唐事夏鸣最想不通

顾言眼睛里满是愤愤不平，夏鸣说的对，世人轻贱哥儿的理由真的太荒唐了

他指了指宅子里面，又拍拍胸脯，右手握拳胳膊弯起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顾言想说我们现在虽然只能靠着唱戏卖小玩意儿讨生活，但是已经可以自力更生，只要好好努力加油，迟早有一天能摆脱现在的窘境

夏鸣看不懂顾言最后一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你是要去揍那些欺负我们的人吗？没关系啦，我们对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满意了，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这话说的跟顾言想要表达的意思简直驴头不对马嘴，顾言又比划了半天，夏鸣都要以为眼前这个哥儿要冲进宅子里打人了，赶紧将他拉着坐下来

顾言有些无语的看着他，坐在地上撑着脸，一只手在底下拔那些小草草，用力的样子都把夏鸣看笑了

最后一个竹蜻蜓卖掉之后，飘云他们也唱完了，夏鸣赶紧进去将家伙什都收拾好

秋生高兴的拉着夏鸣的袖子

“我刚出来的时候听见那掌柜的跟班主说咱们唱得好，过几日他爹三年喜丧，也让咱们唱”

“真的！”

这种好事可是很少能碰见，正说着冬阳搬着他的大鼓就出来了

“哥，班主说咱们三天后还有一场，今晚上咱们去附近的村里租间大屋”

冬阳能说这话，就说明今天这家人给的赏钱肯定不少

“青竹，你今天生意怎么样？”

天畅好奇的问道，顾言拿出身上的小荷包摇了摇，里面铜板碰撞的声音好听极了

等班主出来，一行人上了马车，大家在里面数着今日的“收成”

“今日赚了不少呢，加上青竹挣得，这个月咱们吃饭不成问题了，说不定还能加两块肉呢”

飘云算着帐，其实一场戏下来给的赏钱并不算太少，但他们戏班子人多，分到人头上的花销就没剩多少了，更何况他们唱戏的，脂粉钱也是一笔开销

顾言看见飘云脱下来的戏服，从包裹里掏出针线来

“这衣服又破了”

他们的戏服是捡人家戏班子不要的，缝缝补补穿了许多年，如今真是看都不能看了

班主叹了一口气

“算了，别补了，这个月少吃那一口肉也没事，咱们重新买一件吧”

话说出来也犯了难，戏服不比其他衣服，相对来讲还是要贵一些的

顾言手上没停，将衣服补好后递给班主

“青竹，你这….”

老班主仔细看了看，刚刚破洞的地方被补的平平整整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是破过的样子

“你竟然还懂裁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