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凡愣了下，微微点头，这意思，就是她不会做任何手脚。

“很难得啊……她居然这么说……”

云扶摇道：“你也说了许多胡话啊……”

江凡一愣：“我说啥了？”

云扶摇蹙蹙眉：“语不成句，含含糊糊的，我就听到，余勇度黑水，沽名为鬼雄什么的。”

江凡呆了呆，目光有些悠远，片刻之后，轻轻叹息一声，似乎在自言自语：“……都是不该说的话啊……但说了，就说了吧……”

云扶摇听不明白：“见过楚王，我们下一步如何计划？”

江凡摇摇头：“先不动，就地休整几日，也要给他们时间，让他们知道……我来了。”

他们是谁，云扶摇当然不清楚，惟有江凡明白，他们之中，就有太上皇。

此刻他正独坐在一座笔直的山峰顶上，看着远方的云雾蒸腾微微出神。

好一会儿，一个独臂老者带着一个高大的黑铁面具人从后面走了上来。这老者，正是宫雨。

“陛下……太子来了。”

宫雨轻声说道。

嬴沛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吾儿，你来了。”

黑铁面具人举步走到他身后，依旧是那沙哑的嗓音，却显得有些嘲弄：“父皇……坐在这里，是不是更像孤家寡人？”

嬴沛鼻孔中发出一声略带嘲弄的轻笑：“是啊，真正的孤家寡人。”

黑铁面具人道：“说起来，她没你狠毒。当初事败，你可是把我祭出去当了挡箭牌。”

嬴沛扭头看看他：“记恨父王？”

黑铁面具人道：“有什么恨的，生在帝王家，我嬴无天有心理准备。”

“无天……你很不错，若是没有那贼女，你本该是太子，未来继承大秦王位，我们父子也不会有那种无奈。”

嬴无天冷冷一笑：“算了，过去的事不说也罢，眼下我们都是失败者。但我失去的，我都要亲手夺回来。”

嬴沛道：“所以，父王来了，来帮你。”

“帮我？”嬴无天一阵沙哑的狂笑：“你是想让我帮你吧。”

嬴沛摇摇头：“若是再年轻十年，或许会这么说，但如今，晚矣。为父已经病体沉疴，又遭受贼人偷袭一击，大道天缺，再也没有可能登顶，寿数也过不了甲子，还为自己争什么？如今，唯一要争的……”

他目光冷厉：“是我大秦正统，是要灭了那贼女！”

嬴无天目无表情：“然后，我上位？”

“你上位。”赢沛很干脆道：“为父垂暮之年，你正当年富力强，可以与四国一争长短。”

嬴无天缓缓道：“父王这话，自己信否……”

嬴沛露出一丝苦涩：“信与不信，还有什么价值，为父只是不甘心，我嬴家最终为他人作嫁，江山拱手，为父实在愧对先祖啊，如今，只求做到这些事，然后死个安心，可魂归汤巫，灵入太庙，给列祖列宗一个交代。”

嬴无天沉默许久：“你当真无药可医？”

宫雨叹息一声：“殿下，陛下本就被高起所扰，更被那丁浪逆贼一击贯穿雪山气海，的确……生机消散，时日无多……还请殿下，成全了陛下吧……”

嬴无天看着赢沛的背影：“既然你有此心，为何入南疆迟迟不来寻我。”

嬴沛轻轻一笑：“为父丧失秦地筹码狼狈而来，若不备些力量，何以有颜面见我儿？”

嬴无天目光一闪：“筹码……如今，可是有了？”

嬴沛点点头：“若干年前，我嬴家就在南疆有所布署，到了为父这一代，同样在暗中经营，如今是时候交给你，重夺我嬴家荣耀，望我儿善用之。”

嬴无天凝神：“到底是什么？”

又一个独臂人从后面走出：“是我们，九黎。”

嬴无天回头一看，目光微变：“舅父？”

那人正是金执法，他面色有些肃然的点点头：“无天。”

“舅父……你应该在天魔殿。”嬴无天沉声道。

“不错，舅父本就是天魔殿五大执法之首，金执法。但还是你娘的兄长，而具有一半九黎血脉的你和舅父有个共同的身份——黎巨后人。”

当初郑家老仆冯远山曾经和江凡介绍过九黎的来由，也知道金执法和皇太后的出身，若是他在此，此刻终会知晓，赢沛在南疆的真正后手。

嬴无天道：“据我所知，天魔殿，和秦国并不融洽。”

金执法微微颔首：“天魔殿是天魔殿，黎巨一族是黎巨一族。”

嬴无天目光微微一动：“舅父的意思是……”

金执法缓步走到他身旁，看着眼前的十万大山道：“世人皆知，九黎后人开创天魔殿，但并不知道，九黎实为九个部族。我们就是其中最强大的两支之一，以祖名命名的黎巨部。”

他扭头看向某个方向：“那里，是雷公山，天魔殿，五百年来，黎贪后人一直占据魔主位，说好的天魔殿轮流共掌早就形同笑话。当年其中一个部族头人不服这件事，欲竞争魔主，却中了诡计败北，随后远走华族，最终蒙大周皇庭看重，成了一代魔帅。”

若是江凡在此，肯定也恍然，当年那位传言竞争失败的魔帅，原来也是九黎的一支。

“所以……”嬴无天凝神道：“黎贪后人破坏了约定，你们……并不服。”

金执法冷冷道：“天魔殿为九大头人共同创立，为何他一家独享？但黎贪一族太过强大，任何一个部族都难以抗衡，不得已，我们暗中联系，建立同盟，可这依然没有半数把握，于是，我们开始主动寻求外力，可有着大楚暗中支持的黎贪一族在南疆根深蒂固，我们几乎不太可能寻到合作者，就算有敌视大楚和黎贪一族者，也会畏惧两方强大实力，而不愿冒险帮助我们。没有办法，我们开始把目光放得更远，除了寻找合作者，也是为了将来出事寻找一条远方的退路。而天魔殿因大楚敌对秦国，西北之秦就成了我们最佳的合作者。”

嬴无天似乎明白过来：“所以，那个时候母后联姻……”

“不错，为了盟约稳固，我的亲妹妹远赴秦国，嫁给了你的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