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明建武三年。

南州之战已经持续了一年之久，从开战至今，隋阳陆陆续续往南州补充了三十万兵力，而文邱更是举全国之力再次征召了十万大军支援南州，如今双方在南州总共派遣了八十万大军，而这一年内，隋阳连续攻破十二座城池，正在缓慢的前进，八十万大军已经战损超过了两成，若是再持续下去，说不定南州就会成为第二个盘山。

当初富庶的南州如今已经一片荒凉，大批躲避战乱和逃避兵役的流民四处逃命，然而南州两面环海，西临文邱，北邻胤州，他们跑也没有可以跑的地方，只能期盼这场战争尽快的结束。

南州交战区的一个破败小镇内，隋阳的一队斥候正在躲在一处民房内休息，他们接到的任务是探查文邱虎步团的驻扎地和动向，然后指引隋阳骑兵突袭虎步团，这支斥候小队原本由二十人组成，在深入敌军占领区后不小心被发现，如今只剩下四人，为了逃避追兵剩下的四人不得不往文邱占领区深处逃命。

“伍长，你说咱们还能活着回去吗？”

一个面庞稚嫩的年轻士兵靠着墙根心灰意冷的问着，而靠着门框观察外面动静的伍长扭过头咧嘴一笑，从腰间抽出一杆烟枪点上，嘬巴了两口道：“放心吧，咱们不过深入了四十里，杨大将军的骑兵很快就会打过来，在坚持几日就没事了。”

“我说老杨，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咋还想着来当兵？”

另一名满脸胡茬的老兵疑惑的问道。而被称为老杨的伍长嘬着烟枪说道：“还能为啥，混口饭吃呗。”

满脸胡茬的老兵眼神一亮，好奇的爬到伍长的身边问道：“老杨，你是不是跟咱们杨帅有亲戚啊，要不怎么刚进军队就当了伍长，而且你这年纪怎么也不像能通过征选的样子。”

伍长笑呵呵的用手里的烟枪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想瞎了心你，我要是和杨大元帅有亲戚，还用得着干这种斥候的活，去后勤司享清福不好吗。还不是选兵的老爷看上我这一身本领，才让破例让我入伍。”

想着伍长一路上展现的各种本事，几个人不由得被他说服了，有老杨这么一个可以通过蛛丝马迹就能提前发觉敌人的伍长，这些士兵心中总会很踏实，年轻的新兵好奇的问道：“你这么大年纪家里人为啥同意你当兵的。”

伍长将手中的烟枪往地上磕了两下，重新插回腰间道：“我呀就一个孙子，前些年走散了。”

满脸胡茬的老兵唏嘘道：“这年头，年轻人基本都被抓走当壮丁了，说不定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面对口无遮拦的老兵，一直没说话的中年士兵睁开眼睛不悦道：“老四少他妈胡说八道。”

老四嘿嘿一笑道：“不好意思伍长，我这人嘴上就没个把门的，说错话了，你别当真。”

伍长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的说道：“呵呵，无妨，我那个孙子福大命大，听说现在混得也算人模狗样的。”

伍长的话让三个人同时睁大了眼睛，老四不解的问道：“你老既然知道孙子的下落，为啥不去找他？”

老杨摇了摇头道：“我这一把老骨头，就不去拖累他了，他养了那么大一个家也不容易。”

年轻士兵气愤的一锤墙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听你的意思，你这个孙子现在也是个有钱人，咋的他还能嫌弃自己爷爷不成，伍长，等咱们回去，我们跟着你去找他理论。”

老四也连连点头道：“对对对，这孙子也太不像话了，到时候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一顿。”

还没等伍长开口，一直沉默的中年士兵一个激灵坐直身子嘘了一声，剩下的人急忙掏出武器，贴近墙根听着外面的动静，伍长摸了摸花白的脑袋小声说道：“不用紧张，听动静也就是个小队，人数不超过十个，大家小心点干掉他们不成问题。”

这支文邱的小队是被派来搜寻流民，抓捕壮丁的，按照常理来说这个地方已经很接近交战区了，有流民的几率很小，小队的队长其实也不愿意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之前就有一支小队遇到一大批流民，本来想着找队伍里的妇人放松放松，然后抓几个壮丁回去交差，谁知道那批流民队伍居然有武器，十个人一个都没活着回来，虽然文邱的军队把这批流民全给抓住砍了脑袋，可士兵的命已经丢了，所以这支小队说白了就是跑这里来打酱油的。

“队长，咱们就在这休息一晚呗。”文邱小队的一名士兵开口道，

头的队长看着昏暗的小镇点了点头道：“行，就这吧，两个人一组，大家轮流守夜。”听着队长的话，士兵不满的开口道：“别闹了队长，这地方还能有敌军不成。”队长给了士兵一个白眼道：“少他娘的废话，小心点没毛病。”

几个士兵拆掉民房的的门框堆积在一起，开始生火，文邱小队队长带着几个人巡查了一遍小镇，没有发现异常后开始围着火堆休息，听着远处开始传来的呼噜声，老杨给剩下的三个人做了个手势，老四和年轻士兵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从藏身处摸了出去。

文邱的两个值班士兵，正躲在火堆不远的民房中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嘴上调侃着上次在流民里玩的娘们怎么怎么带劲，丝毫未曾察觉，身后有两个黑影正缓缓的向他们靠近，随着两个黑影互相点头，文邱士兵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几声沉重呜呜声过后，小镇再次安静了下来。

老杨和中年士兵此时也摸到了火堆附近，四个人对了个眼色，除了老杨拉起一把长弓，剩下的三人都从腰间解下了手弩，随着弓箭的啸声响起，三只弩箭也齐齐发射，不管有没有射中，四个人丢掉手中的弓弩，抽出直刀就朝着火堆旁被惊醒的敌人扑去。

“敌袭。”

文邱小队的队长，在听到箭啸的时候就被惊醒，一个翻身堪堪躲过呼啸而来的弩箭，昏暗的火光确实影响了隋阳士兵的准头，这次偷袭只射杀了三名文邱士兵，剩下的几名士兵随着队长的一声呼喊纷纷抓着武器起身。

等他们发现扑向他们的只有四个敌人后，才长出了一口气和隋阳斥候们战在了一起，这支从几百名追兵手里逃脱的隋阳斥候自然有过人之处，一个照面文邱的三名士兵就被砍杀，而文邱小队的队长则和老杨战在了一起，虽然诧异对方是个头花发白的老头，可刚一交手，文邱队长就发现这个都快入土的老头子身手极其了得，才过了两招自己就被压的只能防守。

本来还想呼喊手下帮忙的文邱队长，正好看到最后一名手下被老四割破喉咙，喷洒的鲜血瞬间让文邱队长明白遇到硬茬子了，于是躲开老杨的直刀后转身就跑，老杨也不追赶淡定的接过年轻士兵从地上捡回来的长弓，瞄准文邱队长的小腿就是一箭。

刚跑出十几步的队长痛嚎一声摔倒在地，若不是老杨想抓一个口活，两人第一次回合就可将队长的脑袋斩落，老四和年轻士兵将面如死灰的文邱队长拖了回来，老杨蹲下身子笑呵呵的问道：“那个队伍的？”

文邱队长忍着疼痛，咬着牙一声不吭，他知道自己说了也不会活命，自然不会开口，老杨也不着急，对着年轻士兵说道：“小郑，去借个火，给咱们的这位硬汉消消毒。”

小郑狞笑着转身走到火堆旁，抽出一根正在熊熊燃烧的火棍，递到了老杨的手里，老杨看了眼满头大汗的文邱队长笑眯眯的说道：“我问你答，说不定能活，想做硬汉，肯定会死，而且会受尽折磨而死，咱们都是当兵吃饭的，为了那些躲在后面吃香喝辣的官老爷们不仅把命丢了还得受折磨，值吗？”

文邱队长闻言面色一僵，咬着牙说道：“豹营。”老杨看着对方这么识趣欣慰的点了点头道：“虎步团下属的豹营，你们的主营在哪？”文邱队长满头大汗不解的问道：“你们打听这个干什么？这里距离隋阳的控制区足足有四十里，周围全是我们文邱的军队，就算摸清了我们主营的位置，你们还能跑的出去不成？”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只要你告诉我你们主营的位置就可。”老杨依旧满脸温和的说道，文邱对面面色急变，这个隋阳老兵上来就打听他们主营的位置，肯定是隋阳有什么大阴谋，如果被他暴露了，说不定会对文邱大军产生极坏的影响，于是他试探性的问道：“如果我不说呢。”

“啊。。。”

老杨没再跟他废话，直接用火棍往文邱队长的伤口戳了上去。

“我说，我说啊。”

滋滋的炙烤声伴随着文邱队长的求饶终于停了下来。

等四人小队离开镇子后，老四一脸不解的问道：“咱们打听他们主营的位置干啥，不应该询问什么地方防御薄弱，找机会溜回去吗？”原来他们也不知道老杨要干什么，只能怪文邱队长想的太多，临死前凭白多挨了那么一下。

“就当旅游了呗。”

剩下三人“？？？”

老杨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带着三人朝着虎步团主营趁着夜色潜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