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太凌出剑了。

抬手，再到斩出，显得迟缓无比。

就好像挥动的不是一柄剑，而是一个世界。

“锵！”

剑鸣之声，响彻云霄！

随着这一剑斩出，这世间好像有什么束缚被打破了。

静！

死一般的寂静！

血河像是被静止了，凝滞在半空中。

那邪族的三大至尊眼中露出了惊恐之色。

他们看不到剑芒，甚至看不到剑光，但他们能感受到一股毁灭气息正在以无可阻挡之势飞速蔓延！

他们眼中的世界，犹如被静止了时间。

可随着一声剑鸣传来，这停滞的时间开始缓缓向前。

而原本那个多彩缤纷的世界，此时正在褪色，化作一抹精致而又致命的灰。

他们想要逃！逃离这快速蔓延而来的灰。

可此时他们的身体犹如陷入了泥淖，挪动半分都困难。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灰色飞速而来，再冲过头顶，蔓延向更远的苍穹。

“滴答。”

三大邪族至尊的神情一阵恍惚，他们好像听到了水滴掉进水里的声音。

而眼前的这方世界便是那被水滴掉进的水面。

不，不是水滴，而是墨汁。

原本精致的灰，像是被打翻的墨汁晕染了，整个世界化作了一抹浓郁的黑。

像是一幅美丽至极的水墨画。

再之后，他们便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记得失明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眼前的世界开始层层崩塌，犹如被打碎的镜子。

很快，他们感觉一切都消失了，就连自己的身体也感应不到了。

最后，意识也消亡了。

……

佘太凌站在原地。

望着眼前的一切归于湮灭。

他的表情始终平静。

他这蕴养了近千万年的一剑，不仅斩灭了来犯的邪魔，更将这域外近九成世界湮灭。

至此以后。

邪族将再也无法构成危险。

甚至连生存下去都困难。

只要跨过那片被湮灭的空间，就会被他浩荡无比的亘古剑意撕成粉碎。

亘古，意味着永恒。

这将是域外邪族，永远无法踏过的禁区。

“噗！”

佘太凌站得笔直的身影，随着一口黑金色的鲜血喷出以后，慢慢佝偻了下来。

他原本光滑的脸也在短短片刻之间遍布皱纹。

那种犹如神明的光环从他身上褪去，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虚弱。

这一剑，不仅斩灭了敌人，也斩灭了自己的生机。

他毕生的信念、修为、寿元都随着这一剑消散了。

手中的那柄黑剑崩碎，佘太凌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涌入大脑，让他想要动一下都困难。

“不行…我答应了言言，要回去…回去陪她打完半个雪仗。”

佘太凌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随后摇摇晃晃地朝着来路走去。

无数清风相伴身侧，那些老朋友们在他耳边述说着什么。

只可惜，此时他好像已经听不太清了，或者说是脑袋已经不太清醒了。

“言言还欠我…半个雪仗。”

“我要陪言言打完…半个雪仗。”

佘太凌走的很缓慢，但每一步都很坚定。

原本并不长的道路，此时竟无比遥远。

一天，两天，三天…

三天的时间，佘太凌才回到了天域山巅。

此时的他已经无比疲惫了，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唯有一个信念支撑着他：“不能失约。”

雪已经停了。

但入目之处还是白茫茫一片，佘太凌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他只能凭借模糊的记忆向前。

“嘎吱嘎吱…”

积雪踩在脚下，发出难听的声音。

佘太凌摇摇晃晃，昏昏沉沉，每一步却又精准无比。

“傻丫头，爷爷不会失约的。”

“傻丫头，爷爷回家了…”

佘太凌嘴里喃喃念叨着。

他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画面，每一幅都是他的人生。

终于。

木屋出现在了佘太凌模糊的视线中。

佘太凌嘴角慢慢露出一丝笑意：“傻丫头，我回来了。”

正在院子里煮药的佘言言听到了脚步声。

她急忙站了起来，看向了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心中满是紧张。

她害怕，害怕看到爷爷一身伤痕的出现，犹如之前一样。

终于。

佘太凌出现了。

他原本佝偻的身躯不知何时又再次挺直，貂绒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脸上露出慈祥而温暖的笑容：“丫头，我回来了。”

“爷爷！”

佘言言急忙盛了一碗药，飞奔了过去：“快喝了！”

“好好好。”

佘太凌笑着接过了药碗，一饮而尽。

“您这次竟然一点伤也没有，面色还这么红润…”

佘言言上下打量着佘太凌，有些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爷爷说了，会回来陪你打完半个雪仗，自然不能失约。”

佘太凌哈哈笑着，中气十足：“来吧丫头，把欠你的半个雪仗打完！”

佘言言虽然有些奇怪，不过看到佘太凌状态这么良好，倒也没有多想，而是说道：“您还是再休息休息吧，雪仗不急的。”

“不行，爷爷今天就想打，好不好？”

佘太凌笑着问道。

“真拿你没办法，那来吧！”

佘言言哼了一声：“我可不会让着你。”

“哈哈哈，那再好不过了！”

佘太凌弯下腰，从地上拾起了冰凉的积雪，捏成了一个雪球：“我要来…”

“啪！”

话音未落，一个大雪球已经在他身上炸开，不过并没有什么力道。

“已经开始了！”

佘言言咯咯笑了起来，开心极了。

“好好好！”

佘太凌哈哈笑着，丢出了手中的雪球：“我不会输的！”

只是他的雪球偏的有些离谱，完全没有准头。

“爷爷，你这放水也太离谱了吧。”

佘言言哼了一声，又弯下腰去拾雪球。

“嘭！”

然而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佘言言抬头看去，脸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只见佘太凌已经倒在了雪地中，面色灰败，哪还有刚才红光满面的样子？

“爷爷！”

佘言言慌忙丢下了手中的雪，跑了过去。

她急忙扶起佘太凌，慌乱道：“您怎么了？您没事吧…”

佘太凌眼睛一阵颤动，缓缓睁开，他虚弱地笑着：“丫头，我没有失约，我陪你…陪你打完了最后一场雪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