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娇挨着顾长征坐的。

在他们手边的矮桌上，有一盘葡萄。这是从南方运过来的葡萄，价格昂贵，味道也很不错。

陆怀娇坐在那儿，顾长征骨节分明的手指剥着葡萄皮，剥好以后，一颗一颗的喂给她吃。

他的动作很熟练。

陆怀娇吃得也很熟练。

边上其他的人，也是见怪不怪的主动忽略了，这件顾长征做过了很多次的事情。

他们在认真思考，这水库塌了以后，城里会不会缺水喝？

最担心的就是何美竹了。

毕竟她是从那三年过来的。

天灾那三年，他们不仅缺吃的，更是连一口干净的水都没有。何美竹记得，那个时候的大河都快要被他们给喝干了。

而大湾村因为有一条大河环绕，还算是情况稍微好点的。

像是疙瘩村那边大山里的村子，那个情况才真的叫做惨，很多人没水喝，为了一口水，甚至付出了生命……

何美竹很怕这一次的情况，也会像二十年前一样。

顾建华在一旁开口：“城里不只有一个水库，还有另外两个水库呢，别担心，不会有缺水的那一天的。”

虽然说顾建华嘴上这么说，但是其实他也没有这么乐观的。

毕竟好好的水库都被人给毁了，剩下的两个水库，说不定还有什么在等着他们呢！

果然，他这个念头还没落下，又听到外面有人敲锣打鼓，四处奔走相告，说是城郊的另外两座水库，也决堤了。

原本围在火炉旁边坐着的人，再也坐不住了。

剥着葡萄皮的顾长征手微微顿了一下，陆怀娇把嘴里的葡萄吞下，转过头去看着顾长征，眼中的意思只有他们夫妻明白。

不明身份的人，接二连三的炸毁水库，是想要让整座城市的几十万人活生生的渴死？

本来就有点不放心的何美竹彻底的坐不住了，她率先起身出了门，去外面街上找了刚刚来报信的那个人询问具体的情况。

屋内的其他人虽然没有跟何美竹一样马上冲出去，但是他们的脸上却都露出了十分凝重的神色来。

全部的水库都被炸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虽然说顾家后院有一口水井，他们并不缺水吃，但是若是整座城市的人都缺水吃了之后，他们后院的这口井，可能反而还会成为灾祸的存在。

“爸，我们先去把水井盖起来。”

顾长征开口。

顾建华点头，马上就去做。

顾铁柱也起身去帮忙。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先将现在后院的水井封起来，这样若是有人上门来闹事，那他们就可以跟别人说，他们也没有水喝了。

当然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如果不是走到最后一步，顾长征相信是不会有人上门来闹的。

但是刚刚也说了，万一呢？万一有心之人挑拨，那些没头脑又缺水的老百姓冲进来后，谁能保护得住家里的人？

三个男人去干活了，去打探消息的何美竹也回来了。

她一进来，就接过陆怀娇给她倒的茶，仰头一口气把它喝光了，这才开口：“娇娇，我之前听你说过，你有个朋友姓牛？”

“嗯？怎么了？”

“我刚听社区干部说了，犀牛角水库下方河边，第一个村子就叫牛家村。”

牛家村因为地势低洼的关系，已经全被淹了。

有不少的人没能从里面逃出来。

“什么？”

陆怀娇闻言，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转身出门，顶着飘飘洒洒的雪花，去小卖部拨通牛芳芳家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没有人接听。

陆怀娇不死心，又打了一次。

依旧是在响了一阵之后，传来了嘟嘟的盲音。

在这大过年的日子，按照常理说，应该不会有不接电话的事情发生。除非，牛芳芳的家里现在根本就没有人。

他们全都回村里过年去了？

陆怀娇有些不放心牛芳芳，她从小卖部走出来，就遇上了来找她的顾长征。

“娇娇，你别担心，牛主任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会护住家人的。”

牛芳芳的爸爸，是他们那边街道办的主任。

顾长征见过几次，是个很不错的人。

这个时候，陆怀娇除了相信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们现在也不能去那边添乱，只能在家里等着结果，祈祷他们平安无事了。

不过不管是陆怀娇，还是家里的其他人，都知道期待别人平安无事，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现实情况是，水库塌了的时候正好遇上过年，沿岸村子里的人，说不定每家每户都正好在吃年夜饭。

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想要人人都平安无事，真的是太难了。

他们猜的没错。

因为水库突然下来的大水，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沿岸住在河边的村民们，刚刚反应过来，水已经进入了家里。

有的撤离得快的，那是什么都不管，站起来就夺门而出往高处跑。

有的舍不得家中钱财的，先跑到房间里去，收拾好家里值钱的东西抱上，却已经是被大水堵住，门都打不开了，只能爬上房顶上去求助。

但是上方的水库，还在源源不断的往下流淌着水，那些蹲在家里房顶上的人，很快就被水淹平他们的脚边。

至于没能爬上房顶而是选择藏在家里柜子里的，则是被水无情的冲走了。

“奶，你别管这些了。”

牛芳芳老家在牛家村靠山的山脚下，眼看着大水席卷而来一瞬间就平了村子，牛芳芳连拖带拽的，把要想回房间收拾财物的牛老太太拖住。

不让她去收拾，让她快点走。

牛老太太却不愿意。

“钱，还有你爸你叔你姑他们给我的钱，我得把他们带走，还有你爷，也要带走。”

钱是放在床头的盒子里面的，旁边就是牛老爷子的遗像。

看中钱不用多说，大家都是苦过来的人，知道一分钱都不容易挣，肯定不舍得白白将一二百块钱舍弃的。

至于相片？老太太跟老爷子感情好，有事没事都拿着过世十多年的老伴儿的照片看，相框都被她给磨光了。

这两样东西，对牛老太太来说，都非常的重要，她不舍得丢下任何一样。

“奶……”

“芳芳你快走，我去拿东西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