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说话，有些话点到为止。成年人的世界，并没有非黑即白的说法。而江湖所谓的快意恩仇，不过是当时痛快畅意了，事后却要没完没了的收拾烂摊子。

因此真正成熟稳重的人，凡事留一线，说话藏三分。展欧二人脾性相投，多年前便有过一段同行互助之谊。多年后于定远县再次相聚，还真有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的感觉。而这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情谊，因为林思嘉的加入，这一路来各种奇遇、惊险刺激，更显得跌宕起伏、刻骨铭心。

无可否认，平庸也是一种原罪。当和某些人在一起时，可以见识到更广阔的天地，体会到与从前截然不同的体验；或歌或笑，或喜或愁，拼尽全力去战斗、去筹谋，那么这一段生命历程的刻骨铭心，便足以往后余生去回味和反刍。

欧阳春怅然失笑，似是终于放下心结，正色道：“待此次寻回灵儿，我便认她做妹子。你二人先随我回陇右。既是你诚心求娶，灵儿的身世便要安排妥当，以防小人作乱，寻根究底，拿她的来历做文章。”

展昭大为感动，知道这是欧阳春一心一意为灵儿打算，忙道：“愚弟先代灵儿谢谢大哥！这件事倒真是我一桩心事。确实该早做打算。谁知计划没有变化快。如今有心人推波助澜，将灵儿置于风口浪尖。我只怕日后想要大隐隐于市都做不到。”

欧阳春豪气万千，断然道：“怕他个鸟！竟是退不得，那便一往无前。让灵儿站在需众人仰望的位置！灵儿的身份，我自有计较，待回了陇右，禀报了家慈，开祠堂入了族谱。便是北部诸国王室王侯公子也不敢轻忽她。哪里还轮到你们宋国一小小的王爷来折辱她？”

这最后一句，其实已经是对展昭有些小小的责备了。毕竟展昭身为大宋子民，纵然再怎么江湖与朝堂对立，那王室子孙在世人眼里，终究是要优越于他们这些江湖浪荡子的。久而久之，活在众人的眼光里，自身也就带上了诸多顾忌和隐忍——此前，顺兴酒庄，明明是展昭前去质问谨王。却仍被谨王顾左右而言他，继而挑动众人将矛头对准展昭，便是谨王凭借身份对其施压。

而展昭显然很清楚那时候自己的处境，因此他可以对谨王的侍卫和下属动手，且无需顾忌对方生死，却唯独不能首先对谨王动手。

平民百姓与王族对上，那是犯上，实为大不敬之罪。这一点，哪怕没有熟读大宋律例的人，都已经深入到骨子里，并不自觉地坚守。

故而欧阳春才有了上面那番话。

展昭默然良久，诚心实意道：“多谢大哥提点，愚弟日后定然不会再犯。”

二人这一番交心，隔阂消融，更觉安心、舒心。枕着月色，听着虫鸣阵阵，闻着花香袭人，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然而，在二人视线未及之处——上风口十米开外一处巨大磨盘状岩石后，从巨石与散碎石块之间伸上来一根铜管。缥缈带有淡淡腥味的烟雾冉冉升起，顺风方向，缓缓吹向疲累至极，将要入睡了的展欧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