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县第一医院的路上，看着陈家忠一言不发，王鸿涛知道上面对于免费医疗还没有明确的态度。至今为止，上层没有任何的定性和表态，省委、省政府也没有任何人对此项工作做出评价。

到了神州一院，县委书记张强汇报：“就医是民生之急，神州的全民免费医疗，是在反复调研论证、充分结合县情实际的基础上出台的，旨在彻底解决老百姓看病难、看病贵，特别是因病返贫、因病致贫、有病得不到及时救治，小病扛、大病等死的现实问题。早制度酝酿阶段，我们就对可能出现的情况有所预计，包括就医人数、医疗机构负担、财政支出能力等。从目前运行情况看，完全在我们的预料和掌控之中，我们将坚定不移地推行下去。”

调研组走进病房，这是一个有4张床的病房，室内窗明几净，设施完备，洗手间大屏幕彩电等一应俱全，条件之佳不次于北京好多大型医院。

病房内住着两位来自乡下的农民，从他们悠然的神态中，能感受到他们除了身体不爽之外的惬意。

陈家忠内心深处感叹，是啊，这样的待遇是多少患者一辈子都不敢奢望的。

陈家忠和病人亲切的交谈，从交谈中，完全看不到一个山区老农往昔的自卑，他们的脸上时刻都绽放着满足的微笑，由衷的感激和淡淡的自豪。说真的，在这样和睦的气氛中，全国的老百姓都会打心底羡慕，甚至是嫉妒！

陈家忠在医院的缴费窗口和医保办整整待了一个小时，认真的观看了五名病人办理入院，四名病人办理出院，随后和医生、护士做了交流，把整个免费医疗的过程研究了个透，但从始至终，陈书记没对此项工作做任何表态，原打算在神州开的座谈会也被陈书记临时取消，明显是不想听汇报，因为听了后一定要评价、表态。

按照调研安排，陈家忠去了最后一个调研点，银州市第一个大型农业产业扶贫项目——由秦煤集团牵头实施的红枣深加工产业扶贫项目。

陈家忠实地察看了项目已建成红枣产品体验区、红枣干制生产线，详细了解了产品的生产工艺和特点，截止2015年底，已收购红枣13.4万公斤，收购黄芪3.2万公斤，成功试种750亩甜叶菊，受益种植户近万户，惠及多个县。

陈家忠肯定了秦煤集团这种发展二产带动一产的产业扶贫方式，强调脱贫攻坚是头等大事和第一民生工程，国有企业要切实扛起政治责任和社会责任，在夺取脱贫攻坚战全面胜利中发挥更大作用。

至此，整个调研行程全部结束，调研组返回银州，吃过午饭后，陈家忠书记将返回省委。

王鸿涛脸上没表现出来，但内心多少有些失望，下决心干了这么大的事，自认为无愧于心，但是到现在没有任何人说免费医疗好或者不好，好歹也给个评价呀！陈书记跟自己关系这么近，也默不作声，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

吃过午饭后，陈书记在返回省委前，单独和王鸿涛聊了会。

“鸿涛，知道王莽吗？”

“知道，现在很多无聊的人说，这个王莽是穿越者。书记，你对这种八卦也感兴趣？”

“瞎扯！王莽外结交贤士，对内侍奉诸位叔伯，十分周到。他待人彬彬有礼，屡获好评，几乎成了当时的道德楷模。建立新政权时，也没有去享受奢靡的生活，他实行了一系列的措施来为百姓谋福祉。

第一个措施就是停止土地和奴婢的买卖，保障人权。这些举措都是现代才有的，他的思想太超前。

其次，就是他希望振兴国家的经济，制止高利贷的猖獗，多次推行新政。

但他的改革触及的都是诸侯、公卿、权贵、豪强的利益，所以他的改革注定失败。

王莽所处的时代，并不允许这样的超前改革者存在。所以王莽政权只存在了16年。人们甚至都不记得有过这个朝代，但却记住了这一个恶名昭着的人！”

王鸿涛若有所思，大概明白了陈书记想表达的意思。

陈家忠继续说：“王莽的先进思想，注重以人为本，是值得后人歌颂的。但是他为当时很多年被当做反面教材。有一句是：落后半步是迂腐，落后一步是顽固；超前半步是先驱，超前一步是先烈；超前太多的政策，当然也是我们毕生的追求，但很多时候必须牺牲自己来完成！”

看到王鸿涛默不作声，陈家忠又说：“鸿涛，仅仅在一个县城搞个试点，无关痛痒，但是如果全市推广，可能会造成巨大的轰动，阻力一定会出现。实话告诉你吧，在一些会议上，有些领导质疑，神州县的免费医疗到底是实实在在的为民工程，还是爆发户脑袋发热后的‘冒进’冲动？更有甚者认为神州县给政府捅了娄子，是给国家‘抹黑’，建议重组神州县党委、政府领导班子！”

王鸿涛无奈道：“所有患者得到及时救治，不但减轻了百姓的负担，而且使百姓在轻松的心境下，把高涨的热情投入到工作中去，在大大地创造出高效益的同时也稳固了社会的整体和谐。按照全县近40万人口计算，人均300多元，全年共支出不足1.5亿元，如果按整体社会效益算，此政策不但没有给政府增添负担，反而狠狠赚了一大笔。

神州县委、县政府给百姓带来福音，这种敢为天下先的勇气、“执政为民”的理念和成功经验，给医保事业的发展带来的借鉴和启发才是弥久不朽的，现在竟然要受到处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书记，干点事情真的这么难吗？要处分，那我首当其冲，政策是我制定的，试点是我选的，跟神州没有任何关系！”

陈家忠面色凝重道：“鸿涛，不要说气话！这种事不会闹在明面的，不管怎么样，不是还有我？还有德明部长？我们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事情还没有定论，很多背后的博弈你也看不到，政治从来没有那么简单！但是，你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的挫折就失去了信心，那样是不成熟的表现。我们的事业是一项长期的、艰巨的、繁重的事业，必须一代又一代人前赴后继干下去。”

“好吧，书记！我们正在做我们的前人没有做过的事业，只要坚持下去，我的目的，一定会达到！”

望着陈家忠远去的身影，王鸿涛陷入了沉思，考虑着免费医疗，衡量着得失利弊。

算了吧，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大不了把老子免了，去当一个富家翁何乐而不为？闹不好还能当个世界首富，买只足球队、篮球队去玩玩。

回到市委，那些烦心事马上被抛之脑后，需要做的事太多了，只要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就必须全心全意为银州人民谋幸福。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市城建局、房管局、扶贫局等几个单位的调查队把全市棚户区改造的底子摸清楚了，来向书记汇报。

住建局局长谭伟说道：“书记，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我市棚户区以实物安置为主累计开工改造套，其中已竣工套，完成投资139.87亿元。2016年省政府下达我市套棚改任务，经过走访调研，其中9000名左右愿意货币安置。经调查，市区中心城区目前有75个集中成片区域在改造范围，涉及居民户左右，量大面广。上述区域内的群众，多次到市信访局、住建局反映，强烈要求进行棚户区改造。在各县区的调查中，累计有户左右在棚户区改造范围内。”

王鸿涛想了想，全市有10万户在棚户区改造范围内，如果按照省里下达的指标，三四年内最多改造3—5万户，那么剩余的五、六万户将不能享受棚户区改造政策，将来会造成更大的社会矛盾，人家还等的拆迁，可政策没了，不着急才怪。但是没有国家政策，单凭本级财政又拆不起，矛盾会越来越激化。

王鸿涛又问道：“在棚户区改造过程中，存在什么问题？”

谭伟说道：“一是棚户区界定不准确。我市的房屋基本是20世纪八九十年代建设的平房，建设时间短，以是否改造、新旧界定棚户区不准确；二是畏难情绪严重，认为棚改筹资难、征地难、拆迁难……困难重重，“怕麻烦”“怕闹事”。求稳怕乱，畏难不前；三是协作不紧密，棚改任务繁重，但项目启动缓慢，开工率低，已开工项目进展缓慢；四是房屋征收困难多，我市棚户区改造片区多位于城中村、城区周边，征收涉及房屋密度高、总量大、种类多、情况复杂、拆迁成本高。中心城区建成区范围内存在大量历史形成的违法建筑，给棚改工作带来很大阻力。部分征收对象对于房地征收的期望过高，提出的要求远高于补偿政策，客观上加大了征收难度，延缓了征收工作进度；五是银州城区房屋征收与补偿办公室编制64人，由于工作任务量大，工作人员配备不足，只得从有关单位抽调了20人，雇用临时人员30多人。”

权衡利弊后，王鸿涛说道：“谭局长、鲁局长、谢主任，把这些问题形成材料，向市长、主管副市长汇报，要求召集各县区、各相关部门，召开专题会议研究、部署，我的意见是棚户区改造分三年完成，今年完成3—4万户，你们根据实际情况给各县区分配任务，对接上级部门做好棚户区改造的认定、专项资金申报，拿出资金解决办法。会议定好后通知我，我要亲自参加，要求各县区书记、县长必须到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