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我丢下你的，刘愿。”

程望的手突然抖了一下，从梦里惊醒过来，缓缓睁开了被光刺痛着的眼睛。

“醒了？”

低头玩手机的张延旭坐在他的病床前，听到动静抬起了头，忙把手机放在一边，站起身帮他用枕头垫住了他的后背。

程望撑着身子坐起来，感觉心口很沉重，头很疼很晕，揉了揉太阳穴。

慢慢想起来了一些昨晚的事情，和刘愿说了一些难听的话之后，他就一个人去了小酒馆里喝酒，一直喝一直喝，喝的恶心想吐，感觉胃里很烫，头很晕，之后的事他就不清楚了。

看着病房外的蓝天，他好看有神的桃花眼里带着一抹忧郁。

“我爸他们不知道吧？”

从外面带了些水果的许小施敲了敲门进来了，把水果放在了桌上。

“知道啊，要不是小施住院我每天都来看她，我他妈都不知道你跑医院了。”

“不过阿姨跟叔叔在外地，这些天让你好好照顾自己。”

张延旭拉着许小施的手，把她带到了沙发前。

许小施现在走路还有些慢，走起路来腿会疼，但是这段时间一直在尝试走路。

“程望，下次别喝了，医生说这次还好发现的及时，不然下次你直接就来不及救了。”

“许小施的腿怎么样了？”程望点点头，并没有把张延旭的话记在心里，眼睛瞥向许小施，看了看她的腿。

许小施见程望关心起自己来了，从袋子里拿了个水果吃了起来：“我啊？我最近一直在做康复运动，腿没有什么力气，不过勉强可以走路了，过一段时间就慢慢恢复正常了。”

“程望，你怎么回事啊？医生说你是因喝酒喝进来的，你之前不是都不愿意喝嘛？”

“该不会又是因为刘愿吧？”

张延旭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让程望又想到了这些天发生的一堆事情，每天都在给刘愿准备生日礼物，可是用心做了那么久的礼物就好像一个炸弹一样，炸在他的心肺血管。

昨晚看到江澜给刘愿戴项链的时候，他不仅吃醋还生气。

他本来就在和刘愿生气，但是刘愿从来没有想过主动哄他或者服软道歉，只觉得发生了什么全都是他的错，要他来主动低头认错。

那个戒指是他奶奶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不想让它在别人手里被践踏。

可是现在都无所谓了，他最爱的女孩子对这段感情并没有多重视，也没有在乎过他的感受，从来没有在意过他。

人不能总是做付出不求回报的那一方，是人都会累，没有人会一直执着没有回声的山谷。

“不要提了，我不谈恋爱了。”

这颗真诚的心给她了，被丢回来的时候被践踏的连尊严都没了。

爱太难了，不如顺了她的意，去她给自己选的学校，去变得更加优秀，好好生活好好做自己。

看着他像死了一遍一样，许小施作为一个朋友，心里有点不舒服：“程望你也别难过，你还有我们，张延旭不是说了嘛，他的大学跟你的大学离得还挺近的，等到下一年我也考过去，到时候咱们还可以在一起玩啊。”

程望点了点头，鼻子慢慢开始酸涩了起来，说不在意是假的，那是他付出了所有感情换来的结果，当然会不甘心，当然会遗憾了。

张延旭看着他发呆看窗外，心里也清楚他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叹了口气：“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我们回去。”

“哦，好吧。”

病房的门被轻轻关上，心里的洪水泄了闸般疯狂涌了出来。

程望仰头看着天，紧紧咬着牙，拳头无力地打在了病床上。

正在输着生理盐水的手背因为发力过重，血液倒流回针管，点滴被血液拥挤着退了回去。

慢慢针眼跑了，他的手背青紫肿了一大片。

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从眼角滑落，滴在被单上。

以前的他没有遇见刘愿，不会随便哭，就算和爸爸吵架了，就算他喜欢的小狗被偷偷送出去了，就算每个节日都只有自己一个人过，就算知道自己怕黑还要因为犯错被丢进没有灯的黑屋子里。

安静的房间里真的让人心静，他的脑子里不断地回想起和刘愿的各种回忆，虽然只相识了一年，却好像陪了彼此好久好久，每天都好想见她。

从开始喜欢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应该知道不管他付出多少，都有可能换来沉重打击，只是他没想过由他开始的感情最后由他结束了。

刘愿吃完饭就要回家，因为昨天晚上夜不归宿，可能妈妈会担心。

也不清楚江澜有没有和妈妈说，不想被误会，也不想一直麻烦江澜。

江澜把盘子洗干净要出来送她，走到门口被刘愿推进了屋里。

“不用送我。”

“有什么啊？反正也不远，送送你吧。”

刘愿有点难堪，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别别，我妈要是见你送我，那不得误会了啊？”

“误会什么啊？行得正站得直，我什么都没做我又不怕。”

纠缠着太浪费时间，最后刘愿还是让江澜把她送了回去。

“走了，有事打电话。”

“再见。”

和江澜摆了摆手，刘愿回了家里。

“昨晚怎么没回家啊？”

一进屋就听见刘皓说话了。

“喝多了，江澜说你不开门，就在他家睡了。”

“去江澜家了？那没事了。”

见他没什么要问的了，刘愿在玄幻换上拖鞋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瓶可乐回了自己卧室。

一进门就看到了屋子里多出来的纸箱，她喝了两口可乐，蹲下身在箱子前看了又看。

看到里面用包装纸包装的大大小小的东西，上面标着各种数字，心脏突然加速跳动了起来。

从一开始，一直到了十八。

不用猜都能知道这个礼物是程望送给她的，可是现在这个礼物不知道还要不要收。

说来好巧，刚想着要不要拆开看看，一个电话就凑巧打了过来。

看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手机号，鼻子有点酸，很快眼睛里就漫上了一层水雾。

她看着震动的手机深吸了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两个人都沉默了两秒，一起开了口。

“喂？”

程望不说话了，想等她开口。

刘愿见他不说话，就先开口了:“这个箱子里面都是……”

程望打断了她的话:“不喜欢的话就丢掉，都是些……很普通的东西。”

精心准备了将近半个月的礼物，却开口被他自己贬的一文不值，这种难受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的到。

刘愿控制了半天的情绪，在听到他温柔的声音时还是忍不住了，哽咽着轻轻回复了他的话:“谢谢你。”

“别哭。”

程望紧紧抓着手机，听着她轻微的抽噎声，真的怕自己的心被动摇起来。

从病床上下来，走到了窗前，风轻轻吹打在他脸上。

刘愿随便擦了擦脸上滑落下来的眼泪，吸了吸鼻子说：“没有哭。”

“那没事就挂了。”程望深呼吸了一口气，突然有些后悔说出那种话。

“会连手机号都删掉吗？”

“没有拉黑。”

我还会打心底的记着这个号码，倒背如流，但是我不会再主动给你打电话了。

刘愿直接瘫在了地上，腿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像被抽空了一样。

她捂着嘴不敢出声哭，知道她和程望之间的感情一直都是靠着程望来维持的，她很多时候做的不对，所以让程望很失望，也知道他一个男生也有情绪，可是现在都不没机会弥补了。

想了又想，再过不久就要复读了，总不能复读的时候还天天挂念着程望，总不能白白复读一年，总不能彻底地让他们变成两路人。

如果可以，这次一定要抓住机会，一定要赶上程望的脚步。

“你会不会再喜欢别人？”

程望在电话里笑了笑，用很轻松的语气回答她：“也许。”

“说实话我释怀不了，我真的喜欢过你，但是我会慢慢忘了。”

毕竟真心喜欢过的人不会甘心继续做朋友的，也不会一下子就从心里忘掉。

“好。”

可能这通电话打完以后两个人就再也不联系了，所以刘愿特别不舍。

“我可能喜欢不上别人了。”

她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眼前满满一箱子的礼物，就连箱子都是她喜欢的少女粉。

听不到程望的声音了，看了一眼手机才发现他早就挂掉了电话。

原来他可以没感情，可以说放下就放下，连一点舍不得都不表现出来，感情收放自如真的让她好意外。

刘愿把手机放在床上，任由眼泪从脸上滚落。

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把礼物的序号按顺序排成了一排，最下面还有一张欠条。

“还会给笨刘愿过上好多好多生日，说到做到。”

一岁的生日礼物是一个小猫吊坠，礼盒下面还有一个纸条：一岁的小刘愿一定很可爱，可惜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出现。

二岁的生日礼物是一套洋娃娃礼盒，贴了一张便利贴：二岁的小刘愿会走路了吧，不知道有没有磕磕碰碰的，喜不喜欢娃娃。

三岁的生日礼物是一本儿童故事书，纸条上写的是小刘愿明年就要上学啦，要好好读书。

四岁的生日礼物是一套积木，纸条贴在了包装纸上面：四岁的小刘愿上幼儿园了没？有没有被人欺负？

五岁的生日礼物是一套彩笔，一共有七十二种颜色，纸条贴在了透明彩笔盒上：五岁的小刘愿一定学了很多简笔画。

六岁的生日礼物是一个存钱罐，招财猫的外壳，纸条掉落到了地上：小刘愿要开始攒钱啦，以后要买什么呢？

七岁的生日礼物是一只玩具熊，纸条写着小刘愿不是只有一只玩具熊。

他知道，他从李伊川那里知道原来刘愿有一个缝缝补补那么久的玩具熊。

八岁的生日礼物是一个皇冠，纸条写的是：小公主的皇冠。

九岁的生日礼物是一盏小台灯，纸条上写的是小刘愿要上三年级了，不敢一个人睡觉就开着小台灯。

十岁的生日礼物是一支钢笔，纸条上写的是小刘愿要好好练字，不然几年后的字会不好看的。

十一岁的生日礼物是一个保温杯，带着杯套，纸条上写的是小刘愿要多喝热水，好好照顾自己。

十二岁的生日礼物是一个大箱子，用包装纸箱包裹的特别严实，打开看到了程望自己手拼好的乐高城堡，纸条上写的是小刘愿上完小学啦，初中也要好好的。

十三岁的生日礼物是一个头戴式的粉色猫耳耳机，纸条上写的是我们小刘愿一直都喜欢听歌，但是要少带耳机，对耳朵不好。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听你唱给我听。

眼前已经模糊不清了，她拿着抽纸不断地擦着眼泪，好害怕复读一年都追不上他。

如果可以，我真的好想把歌唱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