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施看了看他们，想起了好多好多事情，心里纠结着要不要说出来。

毕竟她是真的希望刘愿可以和程望好好走下去，不想看他们两个各自难过了。

她不是没见过刘愿在高四复读那一年哭，每次都偷偷哭，怕被别人看到。有时候趴在桌上哭，有时候躲在被子里哭，还有发呆走神不想写作业不想背书的时候，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被罚站批评作业没写好没认真的时候。

在草稿本上写下程望的名字，怕别人会看到，又用黑色碳素笔一笔一笔的涂掉。

刘愿的爱不比程望少，他们两个对对方的爱都好多，只是两个人一个不爱表达一个不会说。

“对，那个，咱们复读的时候，有一次张延旭不是给我送零食嘛，后来他跟我说，另一个袋子的零食其实是程望给你买的，他不敢送给你，也不敢让你看到他，就让张延旭随便想了个办法帮他送到了你手里。”

“然后那天晚上你不是还喝酒喝醉了嘛，他可担心你了，当时他那个语气把我吓得呀，呜呜我都没敢跟他吭声。”

刘愿点了点头：“其实我猜到了。”

因为她知道，那里面的零食都是她经常买并且爱吃的东西。

连同她喜欢吃番茄味、黄瓜味、青柠味的薯片，葡萄味、蜜桃味、橙子味、苹果味的果冻，草莓味、葡萄味、菠萝味的软糖，等等，各种口味的零食他都记得很清楚，甚至比自己爱吃什么更清楚。

张延旭嘴里吐了口烟，抖了抖夹在手指上的烟灰，拿起啤酒仰头喝了两口：“高考出分之后，你们不是报了一个学校吗，他的志愿被你改掉的时候他不是没怀疑过，但是他不想因为他的怀疑让你生气，跟我说开了就没再看过自己的志愿，但是志愿出来的那天，他跟家里人吵了一架才知道志愿真的是你改的。”

“他确实……喜欢那个学校，他在高一就计划说要跟他一个朋友比高考成绩，但是刘愿，他喜欢你这点，什么也比不了。”

“我跟他是兄弟，所以我有些看不下去。甚至一开始大家都不支持他和你在一起，在你们闹矛盾的时候劝他放弃，他这个人就是什么也不听，还要跟我们生气。我看不了他颓废的像他妈死了一样，一个大男人因为失了恋就变得要死要活的。跟他当朋友以来从来没见过他哭过，直到他心里有了你。”

“我还是希望他能清醒点，但我不是他，我理解不了他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我也感受不到他失恋的心情，所以我不能怎么怎么评判他，那些天我只能陪着他泡在酒吧里，劝着他清醒。”

他也谈恋爱，他知道程望的感情自己不能胡乱插手管，就像他自己，也不希望任何人去打扰他和许小施。

许小施听得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程望的兄弟们一开始都觉得刘愿脾气不好，感觉他们走不下去，好多次劝他分手。

她刚开始也不敢和刘愿有太多交往，要不是高四的复读，恐怕她都不敢想和刘愿做朋友。

“小愿，其实程望他挺恋爱脑的，都高三了，说转学就转学，连跟他玩了好些年的这些朋友都不管了，你也知道嘛，在一中学习比三中要好一些……”

“你们学校高三艺术节那天晚上我去表演了，他当时跟我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你，我当时都上了舞台，他都不来捧场。”

“你知道吗，前年过年的时候，我们在程望家吃饭，他当时喝了挺多的，接了你的电话立马就要去找你，我们都怕他喝多了有危险，不过还好没出事。”

“高三下半年开学，他当时给我们发消息说他感觉你要跟别人走了，因为陪你长大的人回来了，他不知道把你推开还是努力争取留在身边，他想让你开心，希望你也可以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你不知道他那个时候多难过，不和你说话是因为他不敢，怕惹你生气，怕你和别人走了丢下他。”

“……”

刘愿听他们说了好多好多她从来不知道的事，那些话如果他们也不说，恐怕这辈子她自己都会蒙在鼓里。

沙砾磨着通红的手指，不等她伸手，眼泪就一整个的滴在了沙子上。

“……时间不早了，张延旭我们回去吧。”许小施看着她心情不怎么好，也清楚刘愿很喜欢很在乎程望。

拍了拍张延旭，强行拽着他起来了。

这些话程望从没想过要告诉刘愿，不想让她因为这些事自责。

张延旭拿着手里的袋子，里面盛满了垃圾：“刘愿，我说的事情，程望可能永远都不会告诉你，我觉得让他自己承受着太难受了，希望你可以想清楚，不要随随便便说在一起分手这种话，大家现在都很看重很支持你们在一起。”

“对不起啊，你听进去就听进去了，没听进去也不要因为我们的话影响你们的感情。”

临走之前，刘愿点了点头，哽咽的声音压不下去：“嗯……”

站在程望面前看着他，好想抱抱他，告诉他你不用什么都自己担着，我可以陪你。

小时候的他活的就好累，睡在一个自己害怕的黑房间里没有人陪，假期空闲时间要上数不完的补习班兴趣班，没有爸爸妈妈的陪伴就连最爱他的奶奶也被他亲眼目送着离开了他。

即使这样，他依旧很坚强的来到了刘愿身边，阳光积极的教会了刘愿好多事情。

“嘶……”程望猛地惊醒，头晕晕的只想睡觉。

晃着身子站起来，看着身前站着不动的刘愿，他凑了过来，从刘愿身后抱住了她：“怎么不叫醒我？冷不冷？”

被他突然抱住，刘愿眼里的泪止不住的往下掉，身子都在跟着颤抖。

“怎么……”

程望感受到她的情绪了，刚想问，话就卡在了喉间。

刘愿转过身反抱紧了他，哽咽着说:“你怎么什么也不跟我说……什么也不说……你只会自己藏着……”

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头贴在了他的胸膛，听着他心口缓缓跳动着的心脏。

如果十八岁生日那天她努力挽留一下，或许程望当时不会和自己说分手，那样就不会一个人去喝酒喝到吐，就不会差点死在去医院的路上。

他酒量很差不是没见识过，真的不能想象一个人一直喝喝到吐，喝到胃出血，晕倒进医院，进急救室抢救。

她怕死，也怕程望死，她不敢想程望突然离开她去另一个世界的模样，她不想体验陈奉生的生活。

知道这件事，刘愿心里很害怕，如果下次再让他不高兴了那会不会做一些更傻的事情，她不敢想。

她不懂什么是爱，也不知道一个人可以爱她比过爱自己，为了她差点不要命。

当时拆他送的礼物，他用心准备的礼物，却可以从他口中轻松的说出不喜欢就丢掉这种话，那时候他在医院一定很难过吧。

“说什么啊？哭什么呢？”程望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宠溺，笑着笑着就想哭了，摸了摸她的头，从外套里拿出了一包纸。

他最听不得刘愿哭了，哭的还这么难过。

“好了不哭了，我送你回家。”

刘愿吸了吸鼻子，胡乱地擦了擦眼泪，接过程望递来的纸巾擦了擦鼻涕，她现在哭的好狼狈，好丢人。

天上还在放着五彩的烟花，像是人们一年来的压力突然释放了一样。

“你什么也不跟我说，所以，我一直就是，什么也不知道。”

“什么也不说我怎么能知道啊？！”

刘愿不知道自己在生谁的气，就是气不过，他什么都不告诉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偷偷扛着，明明可以告诉她，为什么就是不说啊。

程望拉着她往路上走，抬头看着天空，他的脑子被风吹醒了不少。

“小愿，那些我没有想过说给你听的话，在我看来，真的没有什么意义。”

“我希望你对我的爱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不是可怜。”

“有些事情都是自我感动的手段，你不用听，也不要觉得你心里对不起我，不要愧疚自责。”

其实，程望已经很满足了，他的运气不比别人差。

他勇敢的转学换来了和第一眼心动的人在一起，靠自己的真诚和刘愿再次和好。

看着刘愿，心疼地捏了捏她的脸：“别哭了，我又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刘愿别过脸，不让他碰，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以后有什么事不许瞒着我，知不知道？”

“好。”

一辆出租车停在他们面前，程望打开车门让刘愿先坐了上去，自己也跟着坐了上去，关上了车门。

“师傅，麻烦去景泰花园。”

程望伸手把刘愿的小冰手包裹在了手心里，捧起吹了吹热气。

他一直都记得，刘愿在冬天，手从来没有热过。

所以他愿意不耐其烦的一遍又一遍帮她暖，因为这是他疼到心尖尖的人。

正在开车的师傅在红绿灯前扫了一眼前视镜，突然有些激动，扭过头看了看他们：“你们有点眼熟啊！”

“绿灯了，师傅。”

“奥奥好。”

师傅乐呵的笑了笑，想起了他们：“我前两年拉过你们俩，还记不记得？想不到你们两个孩子还在一起，真好啊，哎~”

程望和刘愿对视了一眼，两个人想起了高三寒假那年。

“好像是。”刘愿揉了揉鼻子，有些不透气。

想不到，这次居然这么巧，又碰上了这个司机师傅。

比起之前，他看起来白头发更多了，脸上的皱纹也多了，声音里满是疲惫，语气却依旧那么和气。

“哎，小姑娘刚哭过吗？”师傅看着前面的路，忍不住问了一句。

刘愿摇了摇头：“没有啦。”

师傅倒是以为又是程望欺负了刘愿，把她惹哭了：“小伙子啊，不要老是欺负人家，咱们男人啊，得让让人小姑娘，该放下男人尊严的时候就放下，哄哄人家。”

不等程望开口说话，师傅又感叹道：“多好一个姑娘啊，别不知道珍惜。你看你天天惹人家哭，人家还跟你在一起，小姑娘肯定很喜欢你的。”

程望轻轻“嗯”了一声：“会好好珍惜的。”

“她真的是一个好女孩，特别好。”

我也特别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