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二十年前那人对你说过的话，如果你不去自首自保，不仅自己会遇不测，父母孩子也会被你连累身亡，毕竟这世界每时每秒都有意外发生。就像二十年前两个男童的不幸，时至今日，他们的尸骨才得以重见天日。”

“你是说，他们，他们，被挖出来了？”杨三身上的血都跟着冷了。

巫芋站起身来，微微仰头道：“警察早晚会查到你身上来，你是愿意活着去自首，拉着主谋和同犯一起服法，还是打算死后独担罪责，任主谋和同犯逍遥法外？”

杨三顿觉喉咙似被拳头塞满，一时说不出话来。

巫芋向前一步，“生死由你，一念人间，一念地狱。你若现在去自首，还能继续为人子，为人父。逍遥法外二十年，你有了自己的儿子，而那两个别人的儿子，却永远失去了亲人。”

杨三腾地从椅子上站起，双手如钳狠狠地掐住了巫芋的脖颈。“你不怕我杀了你？”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快得也不过一眨眼。

巫芋呼吸困难，已经没法言语，但是眼神却迸射出蔑视的光芒，仿佛上可达天，下可抵地，无畏无惧。

如果说这世上有一种力量可以无声胜有声，那么此刻用这种力量来形容巫芋的眼神再恰当不过。

杨三的手沾过血、杀过人，在生死关头，凶者永远站在弱者的上风，当看到弱者的无助和恐惧，往往助长凶者的猖狂，令他们在死亡的路上得意忘形地狂奔。

而今天，杨三看到的不是无助和恐惧，而是灭天灭地的勇气。他的十指收拢得越紧，那娃娃头的脸甚至都变了颜色，可是那眼神却依旧冰冷如剑，仿佛下一秒就这样死去，那眼中的寒冷都会一秒将他射穿，要他同归于尽。

可是他还不想死，不想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不想让中考全县排名前十的儿子死于非命。他要活着，哪怕在监狱里活到死，也要比横死街头强得多。既然他不能再逍遥法外，那么就不可能让主谋和同犯逍遥法外。要死大家一起死，做鬼才不会做冤死鬼。

回肠九转，杨三想明白了，手上的力道也就不由得松了。

巫芋在气息将尽时重获自由，而脖颈处却留下了明显的瘀痕。

杨三放眼看向一砖窑的伪豪车，想着这一辆辆可以换成无数百元大钞的财富再也装不进自己的口袋，于是抄起手边的水壶、茶杯、桌子、椅子，狠狠地朝着豪车砸了过去……

王天灵和黑豹三人组听到响动，立刻撞开大门冲了进来。

眼前是淡定如常的巫芋，远处是站在豪车车顶肆意打砸的杨三。

“妈的，他是疯了？”在黑豹三人组眼里，这自残得有点彻底。

“巫老大，你怎么了？”王天灵第一个发现巫芋的不对，那原本白皙的脖颈如今青紫可怖。“那王八蛋刚才动手了？”

巫芋淡声道：“没事，都过去了。”

黑豹三人组见状对视一眼，下一刻三人便似疾风一般朝着杨三的方向而去。

杨三已砸得筋疲力尽，正准备从车顶下来，不料瞬间眼前一黑，下一秒便迎来专业拳击手的攻击。

“别打了，别打了，我去自首，我去自首……”砖窑里响起杀猪一般的求饶与哀嚎。

“呜呜呜……”被绑了手脚的李郭和同样被绑了手脚的夜班门房相隔两米远靠坐在砖窑的墙根下，因两人嘴上都贴了胶布，交流是谈不上了。

不过他们心里都清楚，杨三今天怕是栽了，这来的也不知是哪路人，四男一女就把杨三的钱窝给端了。

哎，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天怒不理人怨。啥也别说了，自认倒霉吧。

黑豹三人组将杨三教训完，按巫芋给出的最新定位，立即将人带去南县的土地庙，在庙碑的石头下挖出二十年前留存的买凶罪证，然后一刻也没耽搁，一行人连夜开车赶回B市。

至于李郭和门房，在去土地庙前，黑豹就已报警处理。“南县新调来个公安局长，正抓扫黑除恶，这次他们狡兔十窟也没用。”

顶包再也没有继承人，幕后老板再也无法指点江山。

从今以后，南县以杨三为首的非法车交易黑市，将不复存在。

车子刚开进B市，巫芋和王天灵就路边下了车，杨三自首的后续交待给了黑豹三人组。

“我们现在去见曾贤永。”巫芋往前方十字路口走。

王天灵看了眼路灯还没熄灭的天色，“巫老大，这个点儿是不是有点早？”

“不早，你现在给曾贤永打电话，告诉我们半小时后到。”

巫老大说不早，那就是早也不早，王天灵拿出手机照办。

曾贤永一夜没睡，王天灵电话打过去，很快便接通了。“你们过来吧，我等着。”

王天灵这边结束通话，巫芋也招手叫来了出租车，两人上车后直奔老城区曾家老宅。

画家村两男童埋尸案已正式成立专案组，林队长作为专案组成员昨晚熬了个通宵，把二十年前有关曾戈和于小龙失踪后的所有信息进行了分析汇总。

凌晨四点，就在林队长准备在办公室的长沙发上眯一会儿的时候，值班同事打来电话。

“林队，一楼速来，画家村案有人自首！”

杨三是黑豹出面押去警局的，作为多次协助警方抓捕大案要案犯罪嫌疑人的退役特种兵，黑豹“碰巧”撞上犯罪分子的概率真的比买彩票中奖500万的机会还多。

至于这次是怎么抓住杨三的，黑豹倒是跟林队解释得简洁明了。

“去南县办事，顺便举报个黑车交易窝点，这杨三是幕后老板，原本想让他交待下非法车交易的事，结果套出这家伙二十年前的罪行。一听是画家村的命案，就连夜把人给你带回来了。”

“你呀你呀，你这只豹子简直就是天兵神将！我先审人，改天给你摆酒庆功！”林队通宵的疲惫一扫而光，精神头跟刚充满电似的，转身朝审讯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