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别墅不远便是A市有名的一个观湖旅游景点，景点对面有游客必到的美食一条街。

王天灵让出租车停在了美食街入口，然后带巫芋进了左手边第三家米粉店。

下午茶的时间，店里连游客都没有几个，倒是对面的奶茶店排着长队。

这家米粉店是王天灵每次来A市必到的打卡地，菜单就一页纸，六种粉，六道菜，用料精，味道足。

北边临窗的桌位正好面向一片竹林，微风吹过，森绿入眼，摇曳生姿。

“巫老大，袁家的普通占卜至少要提前一个月预约，就这，能不能约得上还两说。更何况袁家继承人袁放的号，交了保证金，提前一年都未必能排得上号。所以，想见袁放一面，难。”点完单，等粉上桌的间隙，王天灵开始犯愁找袁放谈判的事。

巫芋喝了口店员送上来的凉茶，“正规路线自然是见不到的。”

王天灵想了想，“转几道弯倒也能找到与袁家相熟的人，只是说出实情后，怕对方不好帮这个忙。”

无论公开道歉，还是墓前磕头谢罪，这话任哪个熟人都不好对袁家开口。

“倒也不用那么麻烦。”巫芋转了转手中的茶杯，“只是我们得等两天，等袁放出门。”

王天灵眼神一亮，“那我这两天仔细打听一下袁家的情况，或许有什么可用的信息也说不定。”

“最好能找到袁放父亲和爷爷的照片。”袁家曾经的辉煌是从哪里断的线，巫芋需要再从旁确认一下。

“知道了巫老大，这个好办。”王天灵立刻按脑中第一时间想到的人名翻手机。

两个店员一前一后端来托盘，两碗牛肉米粉，两个热菜，两个凉菜。

等两人吃完米粉从店里出来，王天灵刚好收到一个号贩子的回复，约他见面详谈。

“这个李进是专门以袁家占卜号为生的号贩子，帮不方便排队的人占号，帮拿到号的人转手交易，总之是可以进出袁家的人。”王天灵跟巫芋介绍道。

“好，听听他都知道些什么。”

巫芋没跟王天灵一起去，有她这个陌生人在场，李进未必会多说什么。

王天灵尤为突出的优点，就是不管遇到多么不靠谱的人，他都能让人把掏心窝子的话说出来。

另一边，与王天灵一字之差的王天全，正面对有生以来最激烈的天人交战。

下午五点半，王天全一动不动地坐在废铜烂铁的院子里，望着西方落日余辉，眼中一点点闪过儿时在村口追逐土狗的光景，那时的落日似乎比今天更红，红得似火。

他的命运其实和村中的土狗差不多，十岁失去父母，独自过了两年土中刨食的生活。十二岁被路过村子的鬼脸带走，从此过上了今天有命、明天不知有没有活路的险象环生的日子。

鬼脸好赌，拿命去赌自己的胜算，比到牌桌上输个精光还要糟糕。

王天全是鬼脸留给自己的最后退路，但凡他决定以命相搏时，都会把自己的“底牌”留下，留在王天全的手上。

“如果月底前我没回来，你就带着盒子里的东西离开A市，回你老家避避风头。只要我不死，就一定会去找你。到时候，这盒子里的东西就是我们东山再起的本钱。”这是鬼脸这次临走时给他留的话。

鬼脸虽然每次做冒险的事都不带他，但王天全知道鬼脸身上有人命，这次进去了，怕是出不来了。

而他，17岁的他，还想看看山川湖海，还想见见天地辽阔，还想试试一切皆有可能。

他应该离开这个破烂院子，走出垃圾如山的岁月，走向未知的不会比现在更糟糕的人生。

泪水模糊了落日的霞光，这是黄昏前最绚烂的时刻，美到极致，不留余地。

空中群鸟飞过。

堆满废铜烂铁院落的屋内再次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动，然后是挖砖翻土的声音，等一切噪音终结，17岁的白头少年挎着装着黑盒子的布包从屋内走了出来。

尽管依然皮肤蜡黄，骨瘦如柴，但少年的眼神却无比的坚毅和明亮，像照进了所有的星星和月亮。

离开废铜烂铁的院子，走出生活了两年的胡同，穿过行人匆匆的马路，坐上319路公交，五站地后下车，然后，走进公交站牌对面的警局大院……

白头少年站在警局大门前的最后一级台阶时，再次泪流满面。

王天全，你赢了！

他仿佛听见了大眼睛的声音。

一小时后，某专案组办公室几乎沸腾。

关乎整个案件幕后势力的违法犯罪证据，居然像外卖打包一样整整齐齐地送到了眼前。

绝无仅有，超乎想象。

事实也正如巫芋所说，王天全成为警方重点保护对象。

“你还有什么重要物品在住处吗？我们可以派人帮你取来。”警察将王天全带至安全屋时问道。

王天全：“没有，都在这里了。”唯一的财产是自己，他是他自己的全部。

夜幕降临，王天全走到安全屋的阳台望向夜空，晴天多星，闪烁不停。原来，黑暗也能如此耀眼。

宁泊开了一下午会，商讨确定了应对势力集团非正常竞争的行动方案。

“没有实力的企业只有被市场和竞争对手吞没的命运。而有实力的企业，不仅可以正面反击，还能顺势而为让危机变机遇。”

这是宁泊父亲留给他的管理手记扉页上的话，字迹苍劲有力，笔锋锐意潇洒，似有万千气象跃于纸上。

宁泊觉得这是父亲对他的鞭策，告诉他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信心和能力。所谓自强不息，就是要自强才能有希望。

从公司出来，宁泊给巫芋打了个电话，知道巫芋的位置离自己不远，便告诉她十分钟后到。

宁泊刚上座驾，便接到纪老来电。

“专案组已得到重要证据，沈青背后的利益集团盘丝错结，牵连甚广，超乎想象。临到终了难免会不择手段，你有个心理准备，免得被人拉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