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芋抬眼看向他道：“迟老板的助理是个执着的人，如果没有他今天的坚持，也不会有你我此时的对话。”

“既然找到无问这里，我就不能视而不见，也不能看着你们再继续苦等下去，终究无望的事，还是尽早结束的好。”

“我理解巫姑娘的意思，也感谢巫姑娘出手相助。”

迟度的确有无问不行就再找下一家的打算，现在才惊觉，自己为了一时取胜，居然原地转了好一阵圈圈。

“迟先生的母亲是个信佛之人，但愿迟先生能如您母亲为您所取的名字一样，自持有度，长存善念。”

迟度瞳孔地震，眼里的惊讶抑制不住自己加快的心跳，这是母亲生前时常教导他的话，一字不差。

他其实不信什么高人，也一直以为打着玄学开店的地方，都不过是现代信息手段经营的另一块招牌。

可是今天，此时此地，他不得不相信，这世间有他不了解的存在。

“巫姑娘，多谢！”迟度上前两步站到巫芋面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做好自己，比什么都重要。”回去的路上，迟度的脑子里一直循环着巫芋最后说的这句话。

他闭了闭眼，突然回想起最初的自己。

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有个千亿富翁的父亲。

那时的他只是母亲眼中努力上进的孩子。

是母亲的骄傲，也是母亲的依靠。

所以，现在的他，应该还是那个他。

依靠自己的能力，做好自己。

而不是陷入争端的漩涡，迷失自己。

迟度缓缓睁开眼，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无问的院子又恢复了平静，猫回猫窝，葵花也睡了。

李实已经下班，陈子阳去参加学校组织的露营了，两天后才会回来。

还有五分钟十一点，巫芋却饿了。

正想着做点什么能十分钟内搞定，忽然手机响起。

“还没睡？”是宁泊打来的。

“还没。”

“那一起吃夜宵吗？”宁泊笑问道。

“宁少下山了？”

宁泊：“是，有点急事需要处理，刚忙完。”

其实是突然想见她，所以就趁着夜色来了，见院内房间还亮着灯，便打了这通电话。

“我换了车，这附近也没人盯着。”宁泊自然不想给巫芋添麻烦。

“等我一下。”

巫芋快步出去按门禁开了门，一辆老旧的面包车开了进来。

这是东山寺下山采买的备用车，被宁泊借来用了。

车上跟着一个司机，两个保镖。

保镖手里，一人提着两个装满食盒的袋子。

厨房外就是用餐区，保镖很快就把食盒摆满了餐桌。

“这几家店的夜宵口碑不错，都尝尝。”

宁泊把一次性碗筷摆到巫芋面前。

巫芋正饿着，美食当前，确实吃了不少。

宁泊也陪着吃了一些，他这段时间在山上吃素斋，落日不食，今天算是破了例。

饭后，巫芋道：“夜里走山路不安全，刚好有两间客房，宁少住一间，司机和保镖住另一个套间，正好三张床。”

宁泊自然一切听从巫芋的安排，司机和保镖收拾完餐桌就回客房休息了。

巫芋则带着宁泊到后院散步消食。

一条弯曲的石径通向新建的凉亭，凉亭四周是一个由八卦图围成的鱼池。

夜晚，鱼儿休憩，只偶尔听得几声蛙鸣和即起即落的水泡声。

“宁少周身不染尘埃，有如此心境之人，实属不多。不过，宁少以后还是少去寺庙为好。”

宁泊扬起唇角，“怎么，担心我会看破红尘，遁入空门？”

“以宁少肩负的责任，不可能远离尘世，而尘世必有纷争，如果宁少太过出尘，容易错失良机。”

宁泊反复咀嚼着巫芋的提示，片刻后回道：“好，我明白了。”

“等天灵这次休假回来，我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巫芋望着天上的月亮忽然道。

宁泊听后顿住脚步，“去哪儿？”

“没有计划，随遇而安。”

“多久回来？”

“一年、两年，或许更久。”

宁泊的声音明显的低沉了下去，“为什么突然要走？”

巫芋转身回头笑着道：“我本就是随性之人，顺心而为。”

两人四目相对，宁泊就这么看着眼前人一动不动，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什么都瞒不过她，哪怕是他深藏在心底，还没想好要如何跟他表白的想法。

“是不是因为我？如果是……”

“不关宁少的事，今天只是碰巧，宁少第一个知道而已。”

“那，我可以随你去吗？”

“宁少有宁少的世界，我有我的路要走，没有办法同行。”

许久之后，宁泊都无法忘记这个夜晚，甚至无数次追问那个没有人会回答他的问题：

如果我那晚没去见你，你是不是就不会走？

然而，巫芋还是走了。

在王天灵回来之前，巫芋安排好了一切。

无问的经营事项以及因她离开后的业务调整，陈子阳的生活起居及学业兴趣，甚至连各科家教和武术老师都亲自面试挑选。

还有为钱大爷定制的就医提醒时间表，为李实推荐的进修平台和拓宽视野的渠道。

再就是院子里的肥猫和葵花，为他们选定了每周上门服务的宠物医院，可护佑它们的猫生和鸟生。

最后就是王天灵，她把自己所持的无问股份，全部都转到了王天灵的名下。

回来后的王天灵为此大哭了一场，“巫老大，你怎么就不要我了呢？”

即使王天灵哭着挽留，也没能留住巫芋的脚步。

巫芋是在一个烟雨蒙蒙的清晨走的，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之后，也没人知道她的任何消息。

电话永远打不通。

手机永远不在服务区。

她就像朵蒲公英一样，真实的盛开过，又像一朵云似的飘走了。

她或许会出现在山野林间，或许会与你在人群中擦肩而过，或许会在你需要帮助时扶你一把，也或许会在你要道谢时转身离去。

也或许会有误解她的人，也或许会有惧怕她的人，也或许会有感激她的人。

世间万物聚散有时，人间悲喜苦乐有时，此生因缘长短有时。

若无天长地久，只愿长留于心。

再见，巫老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