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主任离开了陈铁柱家，留下屋子里脸色灰白的陈铁柱和王翠花。

王翠花颤颤巍巍地将手搭在陈铁柱的胳膊上，“当家的，这可咋办啊！”

大西北那种地方，可真是要饿死人的啊！

陈铁柱这个时候自然也是回过神来，明白自己得罪了谁......

他是真没有想到，李安业居然会这么绝情，喊把他们赶走就把他们赶走了，一点都不顾念以前陈招娣救了他家两个儿子的恩情。

“你这个贱皮子，你说你干啥不好，要去得罪李副局长！”陈铁柱回头对着陈招娣嘶吼一声，这回皮带也不解了，直接去厨房抄了根烧火棍，劈头盖脸地朝着陈招娣抽了下来。

他本来就在气头上，一想到自己全家明天就要去大西北喝西北风，就恨不得现在把陈招娣打死在四九城，这样去了大西北以后，少一张嘴巴给他两个儿子抢饭吃。

陈招娣挨了两下之后，就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那棍子打在她身上，发出的钝痛让她的心脏都在抽搐。

她明白如果自己不叫得大声一点，将旁边的邻居引过来的话，那么她今天肯定是会被自家爸爸给活活打死的。

果然，周边的邻居听到这么恐怖的叫声，纷纷穿着背心和裤衩赶了过来，他们都是刚刚吃完晚饭，都准备上床睡觉了，突然来了这么一出，睡意都被赶跑了。

“咋回事啊，老陈， 可不兴这么打孩子的啊！”

“就是啊老陈，咱有话好好说！”

周围的邻居并不是心疼陈招娣，而是怕陈铁柱真的把陈招娣给打死了，那他们这个胡同还怎么住人？

别人又会怎么看待他们这个胡同，以后家里的孩子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人家一听说他们胡同曾经打死过一个孩子，那不掉头就走啊？

所以即使他们不想管这事，也必须要管。

陈铁柱在邻居的劝说下，放下了手中的烧火棍，阴恻恻地看着陈招娣，语气让人汗毛竖立，“等到了大西北，我再好好收拾你。”

“听说那地界地广人稀的，到时候可没人能救得了你了！”

身为父亲，他怎么可能猜不出，一向挨打都不敢吱声的陈招娣，今天为什么一反常态的叫了起来， 不就是想让周围的邻居过来阻止他吗？

陈招娣听了陈铁柱的话，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寒颤，她不明白， 为什么她的父亲对两个弟弟呵护有加，但是到了自己这里，就巴不得自己早点死......

陈铁柱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反抗李安业，明天去大西北的事情也是势在必行，所以这会儿也没有心力去应付那些敲门的邻居了，直接回房睡觉去了。

外面敲门的邻居听到里面渐渐没了动静，陈铁柱又迟迟不开门，都一脸晦气地回去了，回去之后心里都在诅咒陈铁柱一家，希望他们早点从这个胡同里搬走。

不然只要有他们家在一天， 整个胡同就没有安宁的那一天。

陈铁柱躺在床上，回想起自己这些天的行为，觉得自己真是胆大包天，李安业没有出手的时候他不觉得，但当李安业真的出手之后，他才看清两个人之间的差距。

李安业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们家流放到大西北那样贫瘠的地方去，这年头即使是下乡插队的知青，但凡给街道办送点好处，也不至于被分配到那样的地方去的。

而钱主任一来就要把他们一家分配到那里去，显然是李安业在背后发力了。

陈铁柱在床上翻来覆去，一边暗骂自己的愚蠢，一边心里是止不住的恨陈招娣。

他这个时候见识到了李安业的手腕，是万万没有胆子去恨李安业的，只能将账全部算在弱小的陈招娣头上。

如果不是那个贱丫头得罪了李安业，他们家到现在都是李安业一家的恩人，在四九城，以后得到的好处还会少吗？

真不知道陈招娣那个贱丫头当初是抽了什么风，居然对李安业家的小女儿下手，那领导家的女儿是她那种赔钱货能比的嘛？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做了也就算了，还被人家给发现了，现在好了，恩人当不成，反倒成了仇人......

陈铁柱这边躺在床上生闷气，而王翠花而是坐在床边，哭哭啼啼地收拾本来就不多的行李。

要不是她给陈铁柱生了个儿子，不然说什么她都要跟陈铁柱离婚，逃过这劫的。

但现在如果她跑了，她的儿子怎么办？

已经有一个失去亲生母亲的陈招娣在前面当例子了， 她完全无法想象如果自己跑了之后，自己儿子以后在陈铁柱手下怎么讨生活。

所以她只能捏着鼻子，跟陈铁柱一起去大西北，也许等到了那里，会比现在的生活要好一些，起码到了大西北之后，荒田总是要分配几亩让他们种的吧......

现在陈铁柱没有工作，一家人月初领完定量之后，月末就只能挨饿了......

到了第二天，街道办来人带陈铁柱他们去火车站了，昨天借了陈铁柱五块钱的邻居，得知他们一家要去大西北垦荒了，连忙拦住他们，“陈铁柱，你人可以走，但你要先把昨天借我的五块钱给我还了！”

这去大西北垦荒，怎么可能还回得来四九城，五块钱在这个年底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自然要把钱要回来，才能放陈铁柱他们离开。

但陈铁柱这会儿哪里还掏得出来五块钱，之前那点子积蓄，全部拿到鸽子市换粮食去了。

于是陈铁柱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居住了十几年的那间破屋子，心想自己这辈子应该也是回不来四九城了，这去大西北的路上，身上如果没有银钱傍身的话，那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到地方。

“我没钱了，要不这样，我把这间屋子四十块钱卖给你。”陈铁柱跟之前那个借他钱的邻居商量道。

那个邻居听了陈铁柱的话，觉得十分好笑，“你看看你那破屋子，能值四十块钱吗？”

“二十块钱我都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