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皇帝像是深有感触一般，再一次的叹息。

“林燕儿怎么打的楚地和匈奴，老六以及他的谋臣，肯定都有研究，必定处处防范。”

“再加上朕暗中给老六用八百里加急，送去林燕儿悄悄前往湘地的消息，林燕儿想要突袭，打湘地一个措手不及，是不可能的了。”

“要是老四不亲自再带十万以上的兵力，到湘地去，这场战争，绝不可能短期内结束。”

“就算老四再带十万兵力过去，想出现林燕儿平楚之乱那么快，也是不可能的，而且，还会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都是大武儿郎，如今因为林燕儿的莽撞，有多少人，要命丧沙场？”

卫公公给文皇帝又倒了一杯茶，躬身说，“陛下忧国忧民大半辈子，经验自然是充足的，镇王殿下也就是一时之间，可能为美色所迷，也可能是年轻气盛，想法比较偏激。”

“但是，他迟早会回头，向陛下请教，向陛下学习的。”

文皇帝的心情好了很多，呼出一口浊气，背靠着椅子，脸上有了些许的笑意。

“朕也是这样认为的，他现在如此忤逆于朕，迟早是会后悔的。”

卫公公低头说，“陛下英明！”

文皇帝又坐直身子，拿起茶杯，放到嘴边，吹了吹热气，正 要喝上一口，像是想起什么，眉头一挑。

“郭淮还没到湘地吧？”

卫公公点头，“按照时间来算，他奉旨赶去湘地，正常的话，还要两三天，方才抵达。”

“要是陛下不放心，老奴再派八百里加急，追上去，让他加快速度，日夜兼程。”

文皇帝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在乎这两三天，他到的时候，林燕儿估计还没有发起战争。”

“让他正常抵达就行了。”

话音刚落，便有小太监进来禀报，“镇王殿下来了，要见陛下！”

文皇帝和卫公公对视一眼，“难道老四是来请旨，他要带兵前往湘地？”

卫公公摇头，“老奴猜不到！”

文皇帝想了一下，“让他进来吧！”

小太监出去，不一会儿，周明武走进来，对着文皇帝躬身行礼。

文皇帝看着眼前，气宇轩昂的周明武，浑身散发着一股生机盎然的气息。

他的心头，难免五味杂陈。

不得不承认，这是他最优秀的皇儿，他的内心深处，其实很早之前，就有些偏向这个儿子了。

现在，权力大多数都移交到这个儿子的手上，又因为他的这个儿子一系列同他有冲突的做法，让他产生了后悔之心。

可以说，他对这个儿子，算得上是又爱又恨吧。

他咳嗽两声，语气尽可能地温和。

“你来找朕，所为何事？”

周明武面无表情地拱手，“儿臣是来向父皇禀报湘地战况的，不过，在此之前，父皇先看看儿臣手上这份名单！”

文皇帝一愣，湘地之战都还没打响，哪里来的湘地战况？

接着，便看到周明武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小册子，拱手递过来，卫公公赶紧去接着，转而呈给文皇帝。

文皇帝将小册子打开，上面写着一系列的人名和职位，排名首位的就是太傅钟文炳，第二位是湘地大将庞喜，至少一千多个人名。

文皇帝眉头皱起，“这是什么？”

周明武平静地回应，“一份罪恶的名单，这些人，制造了湘地一万多名无辜百姓的死亡，大量的家庭被灭门。”

什么？

文皇帝和卫公公都很意外，便听到周明武将以兵为匪，劫掠民财，筹措军资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周明武颇有几分痛心地说，“燕儿已经擒获名单中至少三百多名参与人员，至少有五十人招认了，证据确凿！”

“这些人，都是六皇弟的心腹之人，是太傅提议，六皇弟下令，才犯下的这等惨案。”

文皇帝和卫公公的嘴巴，都微微张大了。

文皇帝也没有料到，周昊汉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过，想想也是正常的。

湘地的库房被搬空了，湘地没了银子，养不起大量的私兵，无法构筑强大的防御，银子又不会凭空生出来，便只能出此下策。

他揶揄地说，“明武，老六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不能全怪他。”

“他是唯一一个拒绝削藩的人，觉得你们会去欺负他，所以，他总得想办法······自保吧？”

“那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周明武看着文皇帝，一脸意外，像是没有想到，文皇帝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随后，他又是一脸释然了。

他的父皇，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的。

贵为皇帝，百姓向来是口头上的在意，事实上，百姓是死是活，根本不重要。

他自嘲地一笑，“父皇，您不是应该关心一下，那一万多名无辜百姓，横遭惨死，怨气深重，要为他们申冤吗？”

文皇帝表情一僵，眼神便有些尴尬了，只是，这种尴尬一闪而逝。

“不是不关心他们，而是，那些人运气不好，正好碰上这事，朝廷到时候可以派官员去安慰一下他们的亲属嘛。”

“难不成，你还要让朕杀了老六，给他们报仇吗？”

“那些人，还不值得用一个皇子的命，来给他们报仇！”

“明武啊，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事实上，历史上哪个皇帝，哪个皇族的子孙，真的犯法与庶民同罪的？”

“这话，是我们为稳定民心，说给百姓听的，要是你觉得要为他们做些什么，朕下一道旨意，让老六下罪己书，割发代首，向那些死亡的百姓赔罪，如何？”

周明武听了文皇帝的话，静静地与文皇帝对视一眼，突然微微地笑了起来。

“父皇，儿臣想，六皇弟······应该是没有机会，再接到你的旨意了！”

什么？

文皇帝两眼一睁，声音都沉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

周明武缓缓闭上眼睛，又安静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缓缓地说，“儿臣接下来说的话，才是今天来见父皇，要说的最重要的内容。”

“儿臣希望父皇有一个准备，六皇弟大概率······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