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泽安，不知为何，会有家的那种归属感。

李薇沫去寻能工巧匠给语柔添嫁妆。

无大人看管，夜雨便带妹妹到处走走，熟悉泽安的大街小巷。

“哥哥，我渴！”芽儿仰头央求，轻轻揺起哥哥的手。

“我记得前方好像有茶肆……”

“没错，小少爷，转个弯就到。”白家随行的下人恭敬回话。

并身前带路。

一入门，说书先生绘声绘色正在讲故事。

看客也正听得津津有味！

他们挑了个雅间，润口尝薪。

夜雨被说书先生的故事吸引，隔壁的悠悠琴音空灵悦耳，配得恰到好处。

故事结尾落幕。

“欢喜冤家再喜欢也是冤家……”有客人吐槽说书先生的故事。

夜雨不同意此言论，轻轻回评了一句。

“旁观误会是冤家的强颜欢笑，明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互相都甘之如饴。”

“一个小屁孩，懂个屁！”

他面对轻蔑悠悠一笑，没有反驳，也没有再多说一句。

他的话却被隔间的人听进了心里。

“公子也觉得，故事里的两人感情深厚吗？”

一个小姑娘的声音传来。

“嗯！”他轻轻应声，礼貌也简洁。

“公子双亲也是欢喜冤家吗？”

“呵！不是！”夜雨轻轻一笑，嘴里缓缓发苦，只能端起茶杯清清味。

“小姐，先生问后续何时能出？”

隔壁雅间里传来追稿声。

没一会儿，追稿人轻步退下。

原来，刚才听的故事是隔壁女孩写的。

“姐姐好有才哦！哥哥，你也写娘亲的故事呗。一定也很精彩！”

芽儿突然蹦起来，喃喃自语。

“可需小女帮公子引荐先生？”

“不必！芽儿吃饱了吗？”夜雨果断回绝她的好意，转头用妹妹岔开话题。

“饱了！”

“那回去吧，不然娘亲该担心了！”

“哦！…好……”芽儿有点儿失望，自己不识几个字，也不会写，是能乖乖随哥哥回家。

夜雨领妹妹踏楼而下，缓缓凑近说书先生留下的书案。

隔壁的女孩在楼上看他背影，莫名有些凄凉。

“公子，何不试试？”

夜雨应声回眸，他惊讶愣住。

“是你？”

“小姐……还记得我？”

“今年元宵为何没来？说好的滚灯，我缠爹爹做了好久，等到宵禁都没见你去领。”

“抱歉，我随娘亲在瓮城边关，没赶回来。”

夜雨双手相握，躬身低头表示歉意。

他没想到，她会记得当年他的话，还真的去做。

“无妨，三日后还在这里，我把滚灯带来。这个公子可以试试，希望别再失约哦。”

不等夜雨回话，她把笔和书册放在她手里，明艳一笑轻步离开。

“哥哥，那位姐姐好好看呀，是哪家小姐呀？”

“……不知！”夜雨才反应过来，见面多次，都是匆匆而过。

还出奇的都忘了问她！

回到家里，他坐在书案前，落笔多次都不知从何开始入手。

躺回床上，泪水模糊了眼眶。

不知是心疼娘亲，还是伤心父亲，更不清楚是不是可怜自己。

她的故事，欢喜欢愉和谐，冤家温情四起，父母双亲呵护，磕家欢乐幸福。

而他……

若以母亲为主，围绕半生都热血传奇，却携子盼夫，十年未归。

以他为主，与母亲相依为命十年，还未正式见过父亲，就已丧父。

沉思三日，他依旧无法落笔。

三日之约已到，夜雨很茫然嘀咕：“投我以木李……”

“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李薇沫温柔接话。

“娘！”

“雨儿不开心？芽儿淘气了吧？”

“没有，妹妹很乖，是有位朋友……”

见儿子难得困扰需要引导，她坐下悉心听他述说。

“就是孩儿有此心里难受，有感而发的一句闲话，被一个朋友记下，还用心把那东西做出来送我……”

夜雨为难得微微低下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此情当珍惜呀！我儿有福气，呵！那雨儿选好回赠何物啊？”

“娘，孩儿……”

夜雨欲言又止。

李薇沫轻轻摸他的头，柔声安慰她：“不必顾念娘亲，挑一件雨儿觉得匹配的，啊！”

“她擅琴，孩儿想把此琴回赠与她，娘可应允？”

夜雨指着书案旁边的琴，那是李薇沫见他有此天赋，便把好友相赠的宝琴给他。

看来此人对夜雨尤为重要。

“好！娘亲既然给了你，那便雨儿自己做主吧！”

“多谢娘亲！”

夜雨带琴早早到茶肆，同样点了那雅间等候。

“呵，公子终于没有爽约啦！”小姑娘一点，调皮的逗起夜雨。

“请坐！”夜雨羞涩又礼貌。

小姑娘抿嘴一笑，款款坐下。

“这是我爹爹做的灯，我贴的花黄，手艺粗糙，希望公子海涵。”

“很漂亮，我娘一定很喜欢！多谢！”

夜雨接过灯，感觉眼前一亮。

这种灯笼，他只在娘亲房间里见过，娘都舍得碰，才能多年未破。

“此乃娘亲给我的启蒙琴。它虽破旧，却伴我多年，在边关还奏过战曲，今日作为回礼赠小姐，还望莫嫌。”

小姑娘拿来琴袋，手指轻轻一拨，音色饱满润泽。

“好琴，我很喜欢！”她开很高兴，挥手叮嘱丫头细心收好。

“怎么样？试着写了没？”小姑娘巧倩一笑，侧身打听那日他的顾盼。

夜雨浑浑低下头，默默哀伤。

“没有呀！瞧你定识不少字，满眼都是故事，落笔便有神才对呀！”

“我……舍不得揭娘亲伤疤！娘亲也在泽安！”

“原来如此，对了，公子提的边关战曲，是瓮城流传纳入典乐司的那曲吗？”

“嗯！”

夜雨点头应声。

那日宫宴，属实是一曲成名，她擅琴，听过并无稀奇。

“公子还记得琴谱吗？”

“熟记于心！”

小姑娘兴致勃勃招手，把他所赠的琴轻轻放在案上。

“请！”

夜雨羞涩笑笑，：“献丑了！”

琴弦一拨，轻拢慢捻抹复挑，战歌一响震雷霄。

他隐隐由心底悲从中来。

琴音落，夜雨眼角莹莹一滑，小姑娘本想讨要琴谱，顿时傻眼忍住了口。

她温柔递上手绢：“公子……为何心伤啊？难道……”

夜雨心爱的把琴收入琴袋。

最后一次，用娘的琴弹父亲的谱了吧！

“公子节哀！”

“抱歉，失礼了？”

夜雨喃喃动唇，想问多次忘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