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正有余。

相距七星宫不远的黄龙洞，其后有一处占地不小客居之地，前面有山石、丛林拦阻，外人游客难入。

头顶漫天星辰，立于此间一处稍高的凉亭之地，眺望夜晚下的武当山，一片片灯火之光闪烁入眼。

极远处，则是山脚的集镇之地，更是依稀可见成片汇聚的点点灯光，些许奇峰怪石、云雾飘渺的气象……此刻不显。

明儿一早倒是可以一观。

客居院落一处，都是普通的砖石木屋，不为亭台楼阁、层峦叠嶂的华美，多有普通，布局也是常见。

是一个二进的院落。

小姑娘住在后罩房之地，和端阳老道闲聊归来，闻晴雯之言，便是踏步走了过去。

后罩房。

正堂、上房都有灯光闪闪，小姑娘还没有入睡。

“紫鹃，可有缺少之物？”

房屋的陈设简单，琴、剑、壶、瓶、案几、高台、文房字画等大都不在，然……桌椅屏风、软榻书案还是有的。

紫鹃在前领路，秦钟笑语道。

“小秦相公，这里一切都齐备的。”

“明月道长下午多有送来许多东西，还有一些是从山下新采买的，一应床榻之用都是新的。”

“……”

紫鹃娓娓道来。

先前十日都在路上行进，如今终于可以安稳一下了。

明月道长人很好，将这里的所缺所需都俱细准备，武当山这里有的，直接送来。

没有的，直接采买，山脚都有的。

或许用料、质地寻常，却都是崭新之物，都是心意。

“如此就好！”

“哦，妹妹在……画画呢？”

“画的什么？”

“下午之时，我多有和端阳道长他们言语，妹妹你们在这里转了转，可有好看的景色？”

卷起纱帘，行过一扇朴实无华的木质屏风，屏风好像就是最初始的模样，没有精雕细刻的花纹图腾之类。

入眼处，便是正站在书案后执笔书录什么的小姑娘，鼻息之间，萦绕熟悉的檀香气息。

清静怡人。

行进一观，非为书录文字，而是画作，不由好奇。

“钟哥儿，你来了。”

“下午明月道长领着我周围转了转，看的地方不多，此刻闲暇便是动笔。”

“嘻嘻，钟哥儿……接下来可得请教你如何将山水画的极美极好之法。”

“明月道长说了，武当山这里的好景色不少，七十二峰朝大顶，二十四涧水长流。”

“还有三十六处奇特盛景，钟哥儿，既然来了，那可就不能错过。”

小姑娘一袭轻便的单薄青色衣裙，绾发侧垂而落，修眉联娟，清俊绰然，看向某人，颜面含喜。

放下手中的特制画笔，指着面前尚未完成的化作，多有希冀。

武当山这里……，虽为自己的一时任性，但……来到这里之后，还真是值得。

下午之时，只是看了一点点景色，已然大开眼界。

登山以观盛景！

还是第一次。

扬州那里……虽然也有登一些山丘，观那里的山水之色，同武当山这处天下名山相比，逊色远矣。

既然来了。

那么，一幅幅画作定要留下。

下次再来，怕是要很久很久，或者……若无必要，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前来。

故而。

一定要好好的留下画作，无论是武当山上盛名远扬的景色，还是随处可见的花草树木山石。

都准备落下画作。

离开武当山之后，闲暇之时，翻阅一览，当别有意蕴。

“哈哈哈，妹妹有这般兴致，自当相随到底。”

“武当山！”

“看来咱们要多停留几日了。”

“这幅画……，嗯，留白布局都是不错的，山石、树木分开来看，画的也是不错。”

“汇聚一处，倒是有些层次不为清晰了。”

“之前于妹妹说过的画作透视之论，看来妹妹还没有完全领悟。”

“如今时间还早，就和妹妹说道说道！”

看妹妹的意思，是要将整个武当山彻底一览了，这可是需要不少的功夫和时间。

若如此，待在武当山的时间要多上数日了。

也无碍了。

前来都花费了十日，好不容易前来这里一次，多停留数日，就……多停留数日吧。

就是小姑娘的身子……不好说！

将整个武当山的景色尽皆一览，以小姑娘的身子，不足够！

远远不够。

就是一个正常人，接连不断的行走山道、攀登山峰都受不了，小姑娘身子弱，更是艰难。

嗯。

倒也容易解决。

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都非事情。

话语间，伸手将案上小姑娘刚才书录的画作拿在手中，借着临近的烛台灯光，大致一览，微微颔首。

半年来，小姑娘和自己的往来书信中，多有谈论画道，先前在扬州停留的时候，也有教导一些。

只是……小姑娘在画道上的禀赋稍稍弱了一些，和前身的自己差不多吧，同青莲相比，都逊色。

啧啧。

青莲……还真是……没的说。

“我也觉山石、树木花草的秩序不为分明，看上去很……突兀、混杂。”

“想要给于改变，有些艰难。”

小姑娘亭立一旁，娇俏的身子微侧，闪烁一双汗水明眸，看着那幅尚未完成的化作，又听着身边某人之言，秀首轻点。

语落，不自觉的抿嘴一笑。

“笔给我！”

“咱们一对一教学！”

秦钟乐言。

“哼！”

小姑娘直接白了某人一眼。

“小秦相公。”

“姑娘。”

“喝茶！”

紫鹃盈盈一笑，捧茶而来。

“姑娘！”

“再来一个烛台吧。”

雪雁也将一个红烛之光闪耀的烛台取来。

“哈哈哈，紫鹃，雪雁，你们两个要不要学学？”

“学会了，平时闲着画一些画儿，也能打发时间，也能怡情养性，也能和你们姑娘探讨探讨。”

秦钟莞尔。

教导的环境一下子提升了。

“嘻嘻，小秦相公，我们在旁边听听就好了。”

紫鹃将茶水落于桌案一角，帮着雪雁将烛台落于合适之地，让火光照耀的更加清晰。

“听听也好，等回京之后，让你们姑娘好好教你们。”

紫鹃也是一个聪慧的丫头，雪雁略有懵萌，那是年岁之故，再等数年，也会不一样。

若无紫鹃在小姑娘身边，小姑娘平日里当更加无聊和孤单了。

“钟哥儿，你来武当山所办之事，可有艰难？”

小姑娘忽有所问。

钟哥儿前来武当山是有要事的，自己也知道是什么事情，现在已经到武当山了，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

“事情不难，明日见了武当掌门就可言谈了。”

“应该在一些细节之事需要商榷。”

秦钟说道着。

“如此就太好了。”

小姑娘双手拍合，亦是开心。

******

“姑娘，已经快子时了。”

金陵。

秦淮河。

玉香楼，御香阁！

二楼上房雅间沁香之所，观自家姑娘搭着一件披风坐于案后执笔书录文字，小草将门窗梳理一番，近前提醒着。

秦淮之地，想要睡得早很难，外面多有吵闹，唯有临近子时，才会慢慢停歇下来。

也幸而御香阁是一处独立的院落，不然……更有乱七八糟的声音传开了。

尽管在玉香楼待了多年，也有习惯，终究……不一样。

“小喜，你今儿倒是勤奋了，还在描鞋样子？”

“往日也不见你这般用心。”

姑娘手上的动作不停，小草靠近些许，扫了一眼……似乎是一些食材？姑娘又想要做菜了？

又要探究肴馔了？

这个月来，有些多了。

小喜！

临近的软榻，小喜正趴在宽大的案上，灯光照耀，正拿着眉笔细细画着鞋样子。

都有快一个时辰了吧。

还在画！

“嘿嘿，姑娘白日里专门画了一些画儿，我看着好看，便是准备当做鞋样子，接下来描起来。”

“还有最后一幅！”

“小草姐姐，等我描好了，你也挑几个。”

小喜头也不抬的回应着，言语多自得。

“亲自走一走金陵周围的村落，方知宝物就在眼前，先前竟未看到。”

“那些农家山林里的食材……也是极好的。”

“这几日没有下雨，不知道笋干如何。”

“小草，将这张单子收起来，明儿一早，咱们去采买一番。”

放下手中毫笔，李师师自案后款款起身。

“姑娘，又要去采买食材了？”

小草将那张食材的单子结果，大致一览，有一部分是熟悉的，还有一部分……不常见。

“姑娘，芸娘明儿又该唠叨了。”

将那张食材单子收好，看向姑娘，思忖一事，又看向御香阁的一处，明儿采买食材，姑娘肯定要待在厨房的。

见客！

就难了。

芸娘是想着姑娘明儿可以见客的。

如今都七月十六了，半个月来，姑娘见客才见了三个人，有些少了，芸娘觉得可以多见一两个。

姑娘……好像没有那个心情。

“咱们又不缺银子使，那些外客……暂时不想见。”

李师师拉了拉披风衣角，走向小喜。

芸娘之意，自己明白。

可……现在不缺银子，单单营生那里……每个月都至少一两千两银子，自己每个月也不少得银子。

还有秦淮河这里的报刊杂志分成。

故而！

见外客得银子，不为入心，就算每见一次，也能得一两千两银子。

不知为何，那般心思越发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