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生前是个体面人
作者:江江江十三 | 分类: | 字数:91.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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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欺骗
灵鹫宫现任宫主董妍是个毋庸置疑的疯女人,如果让观沧澜评价的话就是:疯得很彻底,但在不涉及某个已经死了很多年的男人的方向上,并不是个可以被随意糊弄的人。
观沧澜一直知道自己有缺陷,幼时的他因为无法理解,也很难感知周围人的情绪,常有一些在外人看来十分诡异的举动,被亲生父亲称为“傻子”、“怪胎”,又在伯母的放任下饱受虐待,种种因素累积下,他的病演化成如今的样子——他只能感知到最激烈的情感,比如疯狂的杀意、歇斯底里的爱意、深入骨髓的不屈、对一件事或一样东西极端的专注等等。所以,观沧澜是真的很喜欢待在董妍身边,她的爱和恨、偏执与扭曲从不掩饰,而董妍对他那种夸张得令两个师妹羡慕不已的偏爱是真的吗?
如果姜夙萤在场的话,就会对九谏曾对她说的话有更深的了解——董妍对观沧澜的偏爱原因并非观沧澜本人,如果没有找到观沧澜对于董妍的特殊性究竟是什么,就算真的杀了他也无济于事。
没错,董妍对他的好一部分是出自自己的喜好,但大部分原因对萧家的感谢。
楚赦之逃家后,他的母亲,也就是观沧澜的伯母直接让观沧澜代替了楚赦之从前在萧家的位置。因个性使然,观沧澜对萧家黑暗面的接受程度比曾经的楚赦之还要高上不少,被送到灵鹫宫学艺前,他从伯母口中得知了关于董妍的故事。
杀死前朝王室最后一个男性继承人,也就是董妍的丈夫后,他的伯母,萧家掌权人萧明德以董妍丈夫的好友遗孀的身份取得了董妍的信任,并帮助重回灵鹫宫的董妍杀死所有竞争者,夺取掌门之位。作为报答和交换,不知丈夫真正死因的董妍答应在自己死后将宫主之位传给萧明德的儿子,并定下儿女的姻亲关系。自然,如果楚赦之还在的话,萧明德自然不会同意,但观沧澜又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她怎么会在乎他愿不愿意?
董妍的疯狂众所周知,而她的位置也并不像刚当上宫主时自己以为的那样稳固,灵鹫宫在东南沿海的确有不小的势力,但已经常年没有联络,如果谁想当然地以为拿着一块印章就可以得到一切,事实会给他教训。而当董妍将掌门印给自己并交代了这次的任务时,观沧澜就知道,她终于起了疑心。
实在是他这几年为了研究活死人不常待在灵鹫宫,而玉腰奴的愚蠢在没了他的遮掩和转圜的时候展现得淋漓尽致,董妍的试探来得甚至比他想象中还晚。索性他也厌倦了再和灵鹫宫的人虚与委蛇,干脆把文咏蝶和姜夙萤都带出来杀干净,大家做一个了断。
令观沧澜自己也没想到的是,这次道法大会上发生了太多变数,如果不是遇到了更令他感兴趣的九谏,他也许会对蜕变的姜夙萤更好奇一些,而且直觉告诉他,也许九谏会给他更多“惊喜”。
“【月神】,”别有韵味的波斯语令这个称呼变得更加缱绻:“我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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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屯田、水利、田赋、关税、刑狱、官员升调考核……”我伸手在满桌子的卷宗里翻了翻:“都查过一遍了,陈项肇没有说谎。”
央影不解:“殿……为什么要查这个?”
“因为不应该,如果陈项肇没有说谎,他就应该会从各处收支里发觉不对,可他既没有说谎,又没有发现问题,那就说明有问题的是我。”指尖摩挲着桌案,我肯定道:“还有没查出来的漏洞。”
我又看了一眼从陈项肇书房里借走的山水志,受条件所限,这人官当的不怎么样,山水志修的却不错,怪不得能够当做每年官员考核的加分项。里面描写的每一处山川河流都细致详尽,风土民情别有逸趣,实为可读佳作。
“大寒至,常恐阴胜,故以戍日腊。戍者,温气也。用其气日杀鸡以谢刑德……”我若有所思地念出了其中一页的民俗:“鸡头可治蛊……鸡主以御死避恶。”
“这不对。”我盯着央影看了半天,把他看的莫名其妙,才挤出三个字。
央影道:“哪里不对?”
“鸡头可治蛊。”我终于有了思路:“这不是荆州的说法,我在彷兰见过一伙永州来的行商,那人中毒不求医,反倒去农家求购鸡头,所以我记忆犹新,这是永州人才知道的土方。”
央影疑惑道:“也许是作者本人出身永州?”
“作者是陈项肇身边的师爷,他与这位师爷是一起长大的同乡,两人都是扬州人士。”我深吸一口气,挥笔写下牛世隆三个字交给央影:“陈项肇传胪出身,八年前在翰林院当值,六年前离开上京做外官,四年前来到荆州,从陈项肇上京赶考到上任宣城知府,这九年二人是分开的。去查这九年里牛世隆的轨迹,还有他当年考举人时得罪了哪位\u0027贵人\u0027。师爷虽然没有官位,却是知府的心腹,如果这个心腹出了问题,那么陈项肇在许多事上的不知情就有了缘由!”
央影惊惧交加:“如果真的是这个人出了问题,那么七殿下的事很可能会暴露!那您……”他脸色发白,死死拉住我的袖子:“您不能再和观沧澜见面了,如果您出了什么问题,属下要如何和……交代!”
我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眼下最危险的不是我,是你和他。”这个他指代的便是远在上京的便宜父皇。
“观沧澜这个人,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只要抓住这个弱点,拿捏他轻而易举。”我抬头对央影道:“可明明平阳王死后,传播消息的渠道已在我们掌控之中,我们却依旧陷入了被动,这只能说明,纰漏出在上京,出在皇帝身边。”
“皇帝一动,我们的敌人便随之出招,更证明了皇帝的一举一动都清晰详细的展现在某个人眼中,只不过因为某个原因,他到现在都没有对皇帝下杀招而已。”
央影好像吓傻了,只会重复:“某个原因?”
“比如,他的对手还没死绝。”我冷笑着抛出一句话,不再注意形象的瘫在椅子上:“果然是他,沈凌风。”
郭皇后因为残害皇嗣被废之后,皇帝便和世家做了场交易,沈凌风活下来的代价便是彻底失去对皇位的追逐权,但这也有例外,如果他的几个兄弟,全都死了呢?
原来的计划大概是不能用了,但也不全都是坏事——我百分之一百可以肯定观沧澜身边出现了新的帮手,那么,就要更冒险一些了。
“陆桑稚到了么?”
棋盘上,一颗注定劳碌的棋子已经站上了自己的位置。
央影一惊,面前的人眼神毫无波澜,却仿佛有惊天狂潮隐藏在下面,危险的气息呼之欲出。
“您要做什么?”
“我要演一场戏给他们看。”我斩钉截铁道:“把那件护身给阿洛穿在里面,他可不能损毁的太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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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桑稚走进还没来得及重新修缮的宣城府衙门里,四处的断壁残垣无不向他昭示着那一场逃囚之乱的惊险。
“陆道长,”柴乐向陆桑稚轻轻点了点头:“殿下请你进去。”
能言善辩的孤穹到现在还被拦在外面,陆桑稚不知道该如何行礼,只好也点了下头:“听说殿下遇刺,现在可还安好?”
对于皇族,其实第一次见面就问身体是很失礼的,会令人怀疑别有居心,但柴乐没有表现出什么愠怒之色:“幸好正德方丈一直在殿下身边照看,所以殿下只是受了些轻伤罢了,只是精神一直不好,不过和陆道长说几句话的功夫还是有的,陆道长请。”
陆桑稚摘下佩剑,缓步进入沈清的房间,只见沈清的身形被整个屏风挡住,他只能看到在旁服侍的护卫,和向他致意的正德方丈。
本朝有修道修佛之人见皇室和朝臣不跪的优待,所以陆桑稚只是躬身行了一礼,很快就被沈清身边的护卫叫起了。
陈广率先开口:“陆道长的来意,殿下已经明了,殿下说,江湖人亦是我大周子民,为子民涉险,是他应为之事,但是——”
陆桑稚就等着这个“但是”呢:“此行凶险,还望殿下慎重考虑。”
“殿下虽然只是轻伤,精神却一直昏昏沉沉,正德方丈亦束手无策,听闻陆道长有天眼之通,可否为我们殿下看上一看?”
“自当尽力,”陆桑稚上前一步:“还请殿下撤去屏风。”
“殿下,”一个声音尖细的内侍端着一弯腰进来了:“服药的时辰到了。”
陈广歉声道:“还请陆道长稍候。”
陆桑稚点头,下意识往药碗的方向一瞟,端药的内侍刚刚进门,他这一眼,便捕捉到了房梁上一抹飞快离去的人影。
“别喝!刚刚屋顶有人!”陆桑稚没来得及细想,飞身朝人影离去的地方追了上去。
他离开后,屏风撤了下去,露出沈清那张无奈的脸:“这就行了?”
正德方丈也是无可奈何:“就看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