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生前是个体面人
作者:江江江十三 | 分类: | 字数:91.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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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一眼看破
“这……”翟狯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少爷更喜欢年轻丫头,已经成名的红角大都已经二十多岁了,毕罗衣来到我们府上时便是二十七岁,最红的时候过去,已经是带徒弟的年龄了。少爷一向是懂戏爱戏之人,对毕罗衣那样的\u0027先生\u0027还是尊重多些。”
“原来如此,”再问下去就要问到床笫之私了,这可不是和尚该问的,我点点头,用随意地口吻道:“那翟管事可知那位毕罗衣毕施主现在居于何地?”
翟狯的眼神微微闪躲:“这倒是不太清楚,大概是已经退隐了吧。”
我眸色微深:“那他又是什么时候离开府上的?”
“净月师父!”翟狯语气加重了些:“老爷让我带您来这里,是为了吴苇儿那个丫头的法事,这无关紧要之人,就没必要知道这么多了吧?”
“好好好,小僧不问就是,”我笑眯眯的举手投降:“翟管事,您觉得吴苇儿是个怎样的人?”
似是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放弃,翟狯看着我的笑容,只觉得自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碍于命令又不能转身就走,语气重新变得僵硬:“确有几分姿色,可惜浅薄无知,白瞎了一张看着精明的脸。”
“比之尤辉如何?”
冷不丁的一问,翟狯下意识接道:“远不如矣……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猛然反应过来,瞪向我的眼神里写满了警惕,又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怎么看怎么夹着一丝威胁:“净月师父,外行人不搀和内行事,有些事情,还是别问的好。”
我惊讶地往后仰了下头:“翟管事反应何以如此之大?小僧不过是看您从今早起就一直神思不属,随口一提罢了。只是您这个反应……莫非,这两件事之间的确有所联系?”
霎时,翟狯脸色剧变!
他几乎是咬着牙根挤出了半句话:“没有证据的事,净月师父最好不要胡乱揣测,不然……”
“翟管事,你嘴角的伤当真碍眼极了,小僧还是给你上点药吧。”我打断了他的话,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隐隐发力,将他压着坐在了满是浮灰的床上。翟狯自然想挣扎反抗,却惊悚地发觉,明明只是被捏住了手腕,他全身却好像从骨头缝里开始发软,一点都使不上力!
翟狯咬牙道:“你……你到底想做什么!再不松手,我就叫人了!”
虽然我因旧时心脉受损无法修习高深的功夫或练出强劲的体魄,但师父也不会放任我做一个动两下就喘的病美人,基础修行是必须的。所以,我的身手虽然够不上江湖二三流的高手,却也强于翟狯这样体质更接近书生的中年男人。在单独相处的情况下,如果我想做什么,他无法反抗。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这是我听到他说出这句话后第一个念头,随即将这略显怪异的想法抛之脑后,我唇角微扬,不紧不慢道:“叫人?可以啊,小僧也想知道,翟管事叫人来的速度,和翟少爷落水时家丁救人的速度相比,哪个比较快。”
翟狯彻底收声,脸青一片白一片。
早在昨日翟家少爷翟祎落水时我就发现了,虽然他落水后身边仆从都大喊着“救人”,但真正的下水声反而是在澄旸村的老村长跌入湖中后才响起的,如果没有楚赦之,被惊吓到意识浑沌的翟祎在凉澈入骨的湖水里多泡一会儿,便是多一分的性命之忧。无论翟祎的结局是淹死了还是因为救晚了身子废了,谁受益最大呢?
如果翟狯是被赐姓的仆人,夺权的可能性还会小一点,但他和翟老爷却是有血缘关系的,而且在翟府有着不小的根基,那么,无需再疑惑,就是他了。
冰凉的药膏缓缓揉开,滋味并不好受,翟狯神色复杂,半晌才从胸腔里挤出来一句话:“没想到竟是我亲手招进来一头狼,你到底想要什么?钱?你我无冤无仇,总归不是想要我的命吧?”
我动作悠然,始终噙着笑意:“施主此言差矣,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小僧又是出家人,拿它做什么?”
翟狯暗恨不已,但命门却被人掌握在手里,他不知道这个和尚背后到底是哪方势力,又掌握了多少证据,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开个条件吧,你要多少才肯闭嘴?”
“嗯……”我作思考状:“翟管事想让小僧闭嘴的事情具体是哪件?是你和程历联手做下长青湖戏台案,打算一并将澄旸村村长和翟祎杀了的事,还是吴苇儿怀着翟家的骨血,本来该被接回翟家产子却被你先下手为强地除去这件事呢?”
翟狯目眦欲裂:“你没有证据!就算你有,一个外乡人,老爷根本不会……”
“翟管事,要我提醒你一下吗?”我手指上移,轻柔地在翟狯的眼眶周围按揉:“其实啊,你对翟祎的嫉恨,并没有你想象中藏的那么好哦。”
被这样一双纤长素白,上天造物般的手抚摸着,翟狯却一点快乐都感受不到,他只觉得那闪着光泽的指尖随时会戳进自己的眼窝里,像碾碎一只蚂蚁一样捅烂自己的眼睛。
“对于早已萌发生长的疑心来说,许多事是不需要证据的。翟管事,你也有……三十多了吧?这样天真的道理,应该不用小僧细细解释给你听吧?”
强烈的压迫感挤压着翟狯的神经,他甚至没发现此刻的自己已经抖如筛糠:“你……你到底是谁?”
我无奈挑眉:“翟管事这么年轻怎么就开始健忘了。小僧说过了,我和林煜只是偶然途径此地,至于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不是因为你吗?翟管事用翟家在长青湖一带的声势威逼我们在这里住下,怎么自己先不记得自己做过的事了?”
“不可能!”翟狯失声叫道,反应过来,自己压低了声音:“你怎么会只是外乡人,外乡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
“要不要回答一下你的质疑呢?”我为难地撇了撇嘴:“好吧,现在时间还够,小僧就一一给你梳理一遍,省得施主不服气,还要怀疑小僧用心。”
“首先,能在一年一度的打戏台活动上下手,说明下手之人在长青湖一带势力颇深,想在众目睽睽下下手,即便借助了大雾,细节把控之处的学问也是很大的,因此小僧可以做出一个结论,下手之人一定参与了打戏台的策划和安排。”
我伸出五根手指,压下其中一根,继续道:“其次,雾气里有些致幻的玩意儿,那可不是寻常人能弄来的,这说明背后之人有门路,有财力。啧啧,其实小僧觉得说到这儿就够了,但是说都说了,不差这么点唾沫星。”
“第三,致幻药能勾起人心中的鬼,谁最清楚翟祎和澄旸村村长心里的忌讳?谁又能精准把控致幻药的剂量和范围?对了,补充一下,你们要控制范围倒不是怕伤及无辜,而是如果中招的人太多会使人起疑,风力虽然使致幻药扩散,但扩散出去的也已经被稀释,外围的人吸入虽然会感到头昏脑胀,药力却不足以使人产生幻觉了。至于燃尽的灰嘛……那可太容易解决了,往湖里一倒,神不知鬼不觉,说实话,要不是小僧鼻子还算灵,这计划真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了。”
看着翟狯一会儿红一会儿紫的脸色,我压下第四根手指:“四,那个唱戏人。唔……他的恨意不是演出来的,但是恨这种东西,它能使人增添勇气和动力,却不能提高人的智力,被蒙在鼓里,把仇人当恩人贵人的天底下大有人在,至于你们是如何拐骗他的……小僧确实还没神通广大到这种地步,不过无所谓,人过留声雁过留痕,总能查出来的,你说呢?”
翟狯彻底绝望了,嘴唇蠕动半天,虽然已经死心但还是想听下去:“第五呢?”
“第五……这是你最大的败笔,不过也不怪你们,小僧和林煜的出现在你们的计划之外,想杀的人没杀了,又不知我们是什么来头,为求谨慎,你和程历还演了一出争相报恩的烂俗戏码,要把我们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要真是无权无势的路人,就利用一把,彻底弄死翟祎,再把锅推到我们身上,反正我们出现的时间这么巧,仗着亲疏有别对翟老爷颠倒黑白的事你最擅长了,对不对?”
谁知道,他的谨慎反而给自己招来了两头煞星,要不是他威逼利诱的那么一番话,我和楚赦之还未必能这么顺利的打入翟家内部,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两个没有根基和声望的外乡人想查案问话可要费不少心思。但现在,翟祎没死,翟老爷自然不会因为失去独子失了理智,就会立刻想到这件事的重重疑点。他也不是傻子,主动来见我的行为就代表着他已经是对翟狯起疑了,才想要试探他带回来的人。而我看清了翟老爷找我法事背后的真正意图,翟狯是怎么借翟府的声望把我们这两个外乡人带回来的,我就怎么借翟家真正主人翟老爷的力反将他一军。但他们两个都没想到是,我两边谁也不站,不会偏颇任何一方。
“其实还有其他零零散散的点,我都懒得说了,你扯那唱戏人领口时说的话简直是明晃晃的威胁……太假了,小僧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发笑,不过最精彩的地方反倒在最后那个叫长随的青年到来后才上演——”
“哦,不对,不是上演,因为只有他的话不是演戏,也只有那一刻,你和程历的反应才是真实的。”
“——尤辉的死。只有他的死不是你和程历的设计,凶手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