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普瑞斯托站了起来，踉跄着奔向门口，“阿波罗，不准走，给我停下——”

宙斯拦腰抱住她，说：“普瑞斯托，冷静点。”

“宙斯，你们太无耻了，你们怎么可以强迫阿波罗？”普瑞斯托用愤怒掩盖了内心的恐慌，质问宙斯。

宙斯摇了摇头，“阿波罗是我的儿子，我不会害他，他是我最疼爱的儿子。”

“我不相信你。”普瑞斯托固执地说道，“阿波罗不能离开卡俄斯，他必须待在这里。”

宙斯耐心地劝导她：“普瑞斯托，我保证我们会竭尽全力照顾阿波罗。而且，阿波罗已经长大了，他总有一天会成为我们的战士。”

普瑞斯托的脸色变了变，她突然感觉到，她似乎真的老了。她看向哈迪斯远去的背影，说道：“也许……也许他说的没错。”她的语速慢了下来，“或许……阿波罗真的应该离开这里……”

阿波罗跟在哈迪斯的身旁，两人沿着走廊穿梭于各座宫殿之间。阿波罗看见了他的叔伯，每一位阿波罗的亲人，他们看到阿波罗时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走进王冠厅，众神聚集在此。他们围绕在水晶棺前，观看躺在床上的哈迪斯，议论纷纷，窃窃私语，甚至连雅典娜的父亲阿斯嘉德的国王奥丁都在场。

阿波罗的出现引起了轩然大波，几乎所有人都不敢置信。他们震惊、茫然、疑惑，不知道这位年幼的阿佛洛狄忒的哥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同时也担忧着，这位新的神王究竟能否顺利继承阿波罗之位。

“你是谁？”普瑞斯托激动地指着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怎么敢出现在这里？”

阿波罗平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普瑞斯托，你忘记我曾经教导你的教诲了吗？”哈迪斯说，“这里是王冠厅，除非我和诸神的允许，你没有权利擅闯这里，也没有权利驱逐阿波罗。”

普瑞斯托气势汹汹地指着阿波罗，说道：“可是他是我的儿子。”

“他是你的儿子不假，但你没有权力限制他的自由，他需要学习成长。”哈迪斯严肃地说，“你应该支持我才对。”

普瑞斯托咬牙切齿地瞪视着他，终于妥协了，她松开了手，退了一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哈迪斯将阿波罗抱起来，柔声说道：“别难过了，阿波罗。你要学会坚强，我相信我的儿子一定能成为合格的君主。”他转身，向众神宣布了自己将阿波罗送往赫拉城的决定。

“不，哈迪斯，我不同意你的想法。”奥丁说，“阿波罗是个善良的孩子，你不应该把他送出去。”

“我已经决定好了。”哈迪斯冷淡地说道。

“哈迪斯，我想，你可能需要再考虑一下，阿波罗毕竟还小。”海姆达尔诚恳地建议道。

哈迪斯看向他：“如果我没有听错，你的意思是你反对我将阿波罗送走？”

“我并不反对您的决定，阿波罗确实还年轻，我认为他完全可以在卡俄斯的宫殿里继续修行，这对他来说是个机会，也许能够弥补他缺少历练的遗憾。”海姆达尔说，“但是我们不能将阿波罗带回奥林匹斯山。我想这其中一定存在某种误会，我愿意为此调查整件事情的经过。”

“你要去卡俄斯那边查什么？”宙斯皱眉说道，“我已经派人去了，不用劳烦你了。”

“陛下，恕我斗胆，这恐怕涉及到卡俄斯的隐秘，我们作为神族当然要查清楚。请恕我逾矩，陛下。”海姆达尔态度恭敬地弯腰鞠躬。

哈迪斯沉吟片刻，缓缓地吐出两个字：“好吧。”

海姆达尔松了一口气，又提醒道：“陛下，我希望您能够慎重考虑我的请求。”

“我明白。”哈迪斯答道。

海姆达尔便告辞离去。

哈迪斯走到宙斯跟前：“陛下，关于阿波罗……”

“这件事就到此结束吧。”宙斯打断了他的话，“你放心，我不会伤害阿波罗的。”

他拍拍哈迪斯的肩膀，说：“你辛苦了，哈迪斯。”

“没什么。”哈迪斯低垂着眼睑，“只要我们都活得好好的就可以了。”

“我也这么认为。”宙斯说。

他微笑着环视了一圈，说：“诸位，请移步大厅。”

大家陆续起身，随着宙斯离开王冠厅。

哈迪斯走到阿波罗面前：“我们也走吧。”

阿波罗抬起头，看着哈迪斯的脸。哈迪斯微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不用紧张，跟紧我，阿波罗。”

阿波罗抓住他的衣服，紧紧抿住嘴唇，点了下头。

两人一起走出王冠厅，沿着金碧辉煌的台阶拾级而上，穿过广阔恢弘的王冠厅。阿波罗看着周遭的景象，心里既陌生又熟悉。他曾经被关在这里，因为不肯遵守诺言，被宙斯赶出了卡俄斯宫殿。他还看到过那条通往冥府的黑暗隧道，他的双脚迈进了那里，却始终找不到回家的路。

哈迪斯握住他的手，阿波罗收回了目光，侧头看着哈迪斯，两人的手掌交叠在一起。

第14章 这件事就到此结束吧

阿波罗的心跳忽然加快了。他不明白这种感受是什么，但是莫名其妙地，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喜欢哈迪斯牵着他的手，喜欢哈迪斯用手指轻抚他的头发，喜欢哈迪斯的呼吸吹拂过他的耳畔，喜欢哈迪斯的怀抱，喜欢他胸膛里传递给他的热量，喜欢哈迪斯温暖而强健的体魄。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变得很幸福。

哈迪斯牵着他走进了赫拉城，走进了一座华丽的宫殿。在这个充满了奢侈和富贵的地方，有着他最讨厌的东西——人类的情爱。哈迪斯厌恶人类那种虚伪的情谊和甜蜜的谎言，厌恶欺骗与背叛，厌恶背叛者所做的一切，所以他才会在一千多万年前毁灭掉人间界的所有人。而现在，他居然要把他最宠爱的儿子送到那些肮脏的人类面前，让他去忍受那些虚伪的情绪。他不明白为什么会产生这样古怪的念头。

这个念头一直盘桓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甚至连晚餐的时候都没能停止它的喧嚣。阿波罗偷偷观察他，从他的脸色上看出几分异常，似乎有些担忧。阿波罗不知所措，不敢问他怎么了。但哈迪斯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依旧漫不经心地品尝食物，像是陷入了什么困扰，但又不是很清晰的那种。哈迪斯的表情总是令他猜测不透，每次都令他感到迷茫与失落。

“阿波罗？阿波罗！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呢？”宙斯叫了他几遍，阿波罗才猛然惊醒。

“嗯？”阿波罗疑惑地看着宙斯。

宙斯说：“我刚刚问你在想什么。”

阿波罗恍然大悟：“哦，父亲，我在想，您真是英俊伟岸、风流倜傥、睿智高雅、风姿卓越，举世无敌，独步宇宙！您简直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父亲！您比太阳神还要威武！”

宙斯哈哈大笑：“你呀！这马屁也太夸张了吧？！”

“父亲，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啊！”阿波罗振振有词地说，“我的父亲是全天上唯一的战神！您是我心中的偶像！您的形象是我见过的最棒的！”

“好啦，你别说啦，我的宝贝儿子。”宙斯揉了揉他的脑袋，“我相信你。我的阿波罗，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聪慧和美貌的孩子。”

“谢谢父亲。”阿波罗腼腆地笑着，眼睛里亮晶晶的。

宙斯又跟赫菲斯托斯聊了几句，然后吩咐仆人把阿波罗先带到房间里安置好。他转身离席，准备去宴会厅招待客人们，临走前又嘱咐哈迪斯留下来陪伴阿波罗。哈迪斯领命，站在原地等待着宙斯。阿波罗坐在床上，仰头看向他：“哥哥。”

哈迪斯回头，走到床边，在椅子上坐下。阿波罗盯着哈迪斯，目光闪烁，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就问吧。”哈迪斯淡淡地说，他并没有看阿波罗。

阿波罗咬牙问道：“你今天在父亲面前提起赫尔墨斯，到底想干什么？”

哈迪斯瞥了阿波罗一眼：“我当然是帮你争取更多的时间。”

“争取？”阿波罗愣住了。

“是的，争取。”哈迪斯说，“赫尔墨斯已经被判罚去了凡间。他将成为你的骑士，作为你的左右手，保护你，支持你。这样一来，你就拥有了两个忠诚的部下，也许你能够得偿所愿。”

“这怎么可能？”阿波罗摇头，“哥哥，如果赫尔墨斯成为了我的部下，你怎么办？难道你不需要人照顾吗？”

“我自有分寸，放心吧。”哈迪斯说，“阿波罗，你不必为任何事操劳。我们兄弟俩只管享乐即可。”

“我……我不懂你的意思。”阿波罗苦恼地皱眉，“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能指使得动神王？我只怕会害了他们。”

“阿波罗，你要记住，在神域，我是神王，你是王子。谁敢忤逆你的意志，那就是在挑衅整个阿佛洛狄忒的权威。”哈迪斯语气平静地说，“所以，你不必有丝毫的顾虑。你只要告诉你的属神，让他们听从你的吩咐即可。”

阿波罗怔怔地听完哈迪斯的话，心情激荡。在哈迪斯面前，他的确可以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内心，因为哈迪斯是他的哥哥，他无需遮掩。但此时此刻，他才发现，在自己最敬佩和崇拜的哥哥面前，他的胆小怯懦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要明白一点。”哈迪斯继续说，“阿波罗，你是神王，是未来主宰整个宇宙的神。无论你做错了什么，哪怕你杀光所有人，都是理所应当的，包括你的哥哥，我，也不例外。”

“哥哥？”阿波罗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哈迪斯，“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哥哥？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难道你认为我是……弑父杀君的人？”

“我并非认为你是这样的人，否则就不会选择帮助你了。”哈迪斯说，“我只是想要告诫你，我希望你明白，你的一举一动代表了我，而我的行为代表了阿佛洛狄忒，同时也代表了整个奥林匹斯山乃至于整个宇宙。我希望你能够明白这一点，而不是让我觉得你是一个莽夫。”

阿波罗低下头，喃喃说道：“可是……哥哥……”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哈迪斯说。

“哥哥……我……我只是担心自己做得不好，会让父亲和母亲失望……”阿波罗紧张地攥紧了拳头，他知道自己是个愚笨的人，甚至连普通的小孩子都远远不如。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害怕辜负父亲对他的厚爱。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么你的担忧是没有意义的。”哈迪斯缓缓地说，“父亲喜欢的人是我，而不是你。你的担忧，只会增加他对你的厌恶罢了。所以，阿波罗，你真正该担心的人应该是赫尔墨斯。”

阿波罗抬起头来，疑惑地问：“你的意思是……”

“我说过了，阿波罗。”哈迪斯说，“如果你是一位伟大的神只，就应该明白，你是一颗高贵的种子，你生性善良宽容，不应受到歧视。”

“那我该做些什么呢？”阿波罗期待地问道。

哈迪斯微笑着说：“很快，你会明白了。”

阿波罗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呆萌的样子：“哦……”

“阿波罗。”哈迪斯伸出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卷曲长发，“你总是这么乖巧，这么令人疼惜。但你也要记住，我是你的兄长，我要给予你最强大的力量，以便于能够保护你和守护你的家族。”

阿波罗感受到哥哥温暖宽阔的掌心，不由红了脸颊，他小声说：“我会努力学习，尽快变得强壮起来，不再拖累你和母亲。”

“很好，我相信你的决定。阿波罗，你是个有毅力的好孩子，我相信，你将来一定会有所成就。”

“那你能教我吗？哥哥。”阿波罗问。

“当然。”哈迪斯含笑说，“你现在还年轻，等你老了，我会教导你的。”

哈迪斯的笑容仿佛有种特别的魅力，阿波罗看着他，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突然发现，哈迪斯似乎比印象中要好看了许多，他不由痴迷地盯着他英俊的侧颜，嘴角挂起了幸福满足的笑容。

哈迪斯注意到阿波罗的目光，微微蹙起眉毛。阿波罗急忙收敛住心神，转移话题说：“哥哥，我昨晚睡得不太好。我梦见了父亲，他在骂我是罪孽深重的邪恶者。”

哈迪斯微微眯起蓝色的眼眸，淡漠地扫视四周，冷冷地说：“这是你的错觉。”

“我也希望是这样。”阿波罗叹口气，低下头去。

哈迪斯沉默了一阵，忽然开口：“你想要获得神格吗？阿波罗。”

“什、什么？”阿波罗愣愣地说。

“我说，你想要获得神格吗？阿波罗。”哈迪斯重复一遍，“你想成为神王吗？”

“啊？我？”阿波罗惊讶地说，“我当然想了。可我又没资格当神王呀！”

哈迪斯说：“如果你成功登顶神坛，就可以向宙斯提出建议，将其余三人全部驱赶出神殿，独占这神座。”

“可我不行，我不具备这个资格，我根本打不赢其他几位大神。”阿波罗沮丧地说。

“没错，所以我希望你能成功。”哈迪斯说，“我会把宙斯和阿波亚留给你，你必须用武力逼迫他们答应。”

“我？”阿波罗不解，“为什么不是你？你的实力是众神中最强大的一个，只有你能胜任神王的位置！”

“你太弱了，阿波罗。”哈迪斯严肃地说，“作为众神中的领袖，首先要有足够强大的力量。”

“你是我们的弟弟，我不想让任何人伤害到你。”哈迪斯说，“而且，阿波罗，你必须学会独立，独当一面。”

“可是……”阿波罗犹豫地说，“你的力量也很强大，你为什么不做神王？”

“我不需要。”哈迪斯傲慢地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属于我的，我要它干什么？我只想要自己的权柄，这就是我的追求。”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放弃这些。”

“因为我从来不会依靠别人的施舍活下去。”

“但是我不会……”阿波罗刚想反驳，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对了，哥哥，我忘记告诉你了，丰肆的左手被赫利俄斯砍断了。”

哈迪斯听完阿波罗的话，露出诧异的表情：“丰肆被赫利俄斯砍掉了一条胳膊？为什么？难道……是他背叛了宙斯？”

“这倒不像，我认为丰肆是被他们逼到绝境。毕竟他是一条蛇精，怎么可能愿意屈居于他们之下呢。”

“嗯，确实。”哈迪斯说，“他既非龙，也非蛇，而是一条怪蛇。”

“他曾经也是一条很厉害的蛇吧，否则怎么会在海底建造那么庞大的宫殿？”阿波罗说，“他还差点杀了海姆达尔，真是太可怕了。”

哈迪斯说：“丰肆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吸取了海姆达尔的生命力，并且通过这些力量创造出了巨型鱼人军团。他们都有着强健的肌肉和强大的力量，但是缺乏智慧。丰肆借助他们征服世界的机会，建立了奥林匹斯，统治这个世界。他甚至制订了许多规矩，不允许神族互相攻击，否则，就要受到惩罚。”

“这太残酷了！”阿波罗说，“他们都是无辜的啊！”

“是的，我不忍心。”哈迪斯淡淡地说，“但是，如果我们放过他，那我们谁来保护整个世界？”

阿波罗沉默了，良久，说：“我明白了。”

哈迪斯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巡游。

他们走过森林和平原，看着一座座村庄，看着远方的高山。每当夜幕降临时，他们就会站在村子外面的树梢上，眺望着月亮。月光清冷皎洁，照亮了大半个森林。偶尔飞过一两只蝙蝠，它们落在枝桠上，停在花丛间，悄悄地凝视着他们。阿波罗抬起头，看到了一只鸟雀，它的羽翼张开，翅膀边缘长满了细碎的绒毛。鸟雀看见他们，轻快地飞进茂密的森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