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给苏容听愣了。

她回过身去指望着侯卿，迟疑着问：“你……你是说……真的？你真的想通了……”

不怪苏容有此质疑，实在是她前天才见过同侯卿挑明时他固执痛苦的样子，昨日又见侯卿想方设法黏着她，今日他更是对她寸步不离，结果现在他跟她说他愿意放弃了，这简直比老东西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还突然。

要知道，半年前在万毒窟时，他们二人之间的情形那么僵滞，他还是紧跟着她不想走，今晚只是看到个李存礼、喝了些酒，他竟然就释然想通了？

侯卿顶着苏容不太相信的目光，眼帘微垂着，黯然道：“真的，不骗师父。从今往后，不论师父有何决定，徒儿都听师父的话，都尊重师父的决定。”

苏容见他神色不似作伪，更愣住了。

她确实一直想着两人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但由于总被侯卿出其不意的打断，她其实都有点麻了的习惯了，只能走一步再看一步。

甚至觉得，不管侯卿再做什么，她都不会再意外了。

可今晚她属实接连意外，无论是见到李存礼、还是侯卿竟然知道了她一直喜欢他，亦或是侯卿决定放弃了，都出乎她的预料，以至于叫苏容现在有点不知所措的茫然。

侯卿没有再说什么，给苏容缓解冲击的时间。

许久，苏容不太确定的试探说：“那……那等你上伤好了，我便自己去太原了？”

侯卿直言道：“不必等日后，明日便走吧。”

苏容猝不及防的呆了下，道：“好……那你好好养伤，后会无……”

侯卿却道：“徒儿陪师父一起去。”

“？可你方才还说……”

“便是做不成夫妻，总归还是师徒，不是吗？”侯卿打断苏容的话说。

“……是。”

“那师父是不是还答应过我，教我剑术？”

“……那不是你当时留下的借口吗？”

“自然不是。”

侯卿一本正经的看着苏容说，“师父认识我那么久了，难道还不清楚我好学的优秀品质吗？只要是我感兴趣的东西，我肯定是要学的。而今再找别的师父求学，颇费时间，既然师父会，不如一并教了我。待学成，我便离开，再不打扰师父。况且，我随师父同去太原的话，若有什么意外，我也可以帮师父，不是吗？”

苏容听的一愣一愣的。

侯卿上前，继续道：“师父放心，路上，徒儿绝不会做什么逾矩之举。若师父此时便另有其他心上人，徒儿也绝不会干涉。随师父同去，仅为学艺。”

“可多有不便……”

“什么不便？师父是不信任徒儿的为人吗？”

侯卿黯然垂首，低落的说：“也罢，我晓得师父不信我，怕是也对我只有讨厌了。那徒儿不跟着师父学剑，另寻他人便是。只是徒儿私以为，不会再有比师父用剑还要出色的人了。如今学不成，确实很可惜。没关系，只要师父高兴就成。”

苏容心情很难以言喻，因为她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侯卿说的太快了，听的她头疼，一时想不出来哪里奇怪。

不过有一点，侯卿没说错，他确实很爱学东西。

以前为了跟她学蛊，他不惜冷眼旁观黑白无常差点打死她，就为了逼她松口；后面为了学火药，又折腾了她好些时日睡不安稳，做梦都能梦见他叫她看他新做的火药。

是以现在他很想学剑术，却能松口离开，可见他确实已经下定了决心。

应该……是真的。

见侯卿面色失落又难过，苏容犹豫片刻，道：“教你剑术也……也不是不可以……”

“当真？”侯卿抬眼，双目微亮。

苏容心下微安，看来他确实只是想学剑术，她想了想，道：“那就这样吧，明日去太原，教完你后，你我便分道扬镳。”

侯卿深深的望着苏容，缓缓点头。

苏容不自在的摸着鼻子说：“天色不早了，回去吧，别在这儿喝了，对身体不好。”

侯卿乖顺的嗯了声，“师父，那我们回客栈吧。”

苏容便转身往楼梯口走。

下去时，正好碰到一个年轻男人兴冲冲的往上，对方手里拎着个油纸包，有炙猪肉的香味飘来。

“兄弟，下酒菜来了！我们继续聊……”

两方打照面，年轻男人停住，看向苏容的方向咦了声：“你怎么下来……”

苏容闻声看向他。

这时落后她一步的侯卿拉住她就往下快步走，“师父，我有些难受，我们快些回去吧。”

苏容一没注意，就被他拉下去到楼梯口，疑惑道：“可那人好像认识……”

她回头看向年轻男人，对方似懂非懂的眨眼，突然一拍脑袋嘀咕着继续往上：“瞧我这脑子，都喝晕乎认错人了。哎，兄台你原来在那儿啊。来，我继续跟你说后面我怎么追到我家娘子的，那都多亏了我聪明，一开始先以退为进，好让我家娘子放松警……”

苏容没怎么听清，因为她已经被侯卿拽着出了酒馆。

月上中天，街道上已经没多少行人了，小贩商户也都在收摊关门。

苏容看着拉她走的侯卿，奇怪道：“侯卿，刚才那人是看我……后面的你吗？你认识他？”

“不认识。”侯卿道，“我从前也来过燕云城，但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便是在此地有认识的人，也都上了年纪半截身子进了土，怎么会认识方才那人呢。”

苏容觉得也是，“那走吧。”

没一会儿，苏容忽的意识到件事，看向侯卿道：“侯卿，你……你喝了不少吧。”

侯卿低头看了看自己，他就算说没多少，这一身酒气也做不得假。

他道：“以后不会了。”

“可你……你怎么看着不像喝多了……”

“禀师父，这些点酒对我不算多。”

“但我怎么记得半年前离开龙泉地宫那次，你也是喝了差不多的酒，却醉的很厉害？”

这话一出，侯卿脸色凝住了。

沉默半晌，他正色说：“士别三日，都当刮目相看，这已过去半年，徒儿酒量自然增进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