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苏容想过很多次，或许老东西没死，或许她还能再见到他站在她面前，可她实际上并不认为还能再见。

如今真的见到了，苏容感觉自己在做梦。

不，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一切，对她都像是做梦。

“好了好了，”袁子衿打圆场道，“相见就是缘，是好事，可不兴哭。”

苏容吸了吸鼻子，强自冷静下来，道：“谁哭了？我才没有！”

袁子衿接过袁天罡手中的药碗，递给苏容，“是，你没有，那现在可以喝药了吗？你这可还虚弱着呢，想保住你那孩子，就老老实实全喝完。”

苏容的注意力被短暂的分到孩子上沉默片刻，接过碗来一饮而尽。

侯卿看旁边还备着糖，拿了块给苏容吃。

苏容含在嘴里，这才正眼看向面前活生生的袁天罡，怔然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死在……怎么会活过来？”

提到这个，袁天罡的目光落在袁子衿身上。

袁子衿起身，要把碗拿回那火炉子边，不过被袁天罡夺去，他按着她坐下，随后转身去放碗。

她望着袁天罡，道：“徒弟，你还记得，我要走你的心脏，说要去救一个人吗？”

苏容吃惊道：“我的心脏，在老……他身上？”

袁子衿却摇头，“不，在我体内。”

这下别说是苏容，侯卿都不免露出诧异。

不远处的袁天罡回过身来，沉默的隔空望着苍老的袁子衿。

袁子衿想笑一笑，又觉自己这副样子笑起来委实不好看，便也不笑了，只语气轻松的说：“我要用你的心脏救的人，是我自己，因为我把我的心脏给老东西了。”

她偏头看向苏容，“我说过，很早之前，他找过我，请我出手救你。当时我很奇怪，你若有事，他自己救你足矣，何必来找我。于是我给他算了一卦，死局，他还要把自己的心脏留给别人做一线生机。”

“但我不想他死，思来想去，我最后想到了两样东西。”

“一是鬼谷子坐化之地，相传与其陪葬的那颗神药；二便是……我。”

苏容听不明白，“什么意思？”

袁子衿耸了耸肩，“很难理解吗？那神药可救人，正适合袁天罡。但他身死已是命定，龙泉地宫，注定要埋葬一人。而我不同，我本就是跳出定数之人，早该死在苏家覆灭之际，只是因意外回到三百年前。我是个局外人，我死或活，老天自不会管。”

侯卿隐约明白了点，“所以你要代替不良帅死？那日龙泉地宫坍塌之际，你也在龙泉地宫？”

“不错。当时你们在外对峙，我早已进去。”袁子衿平静的说，“我提前去了鬼谷子坐化之地，拿出了那颗神药。龙泉地宫坍塌，你们都走了，我才去找袁天罡。那时他就剩一口气，我封住他的内息，再把他背到了冰室。”

“然后我出来，其实就是让十二峒主带我来这边找月氏族，再请月氏族的大祭司想办法将我和袁天罡的命格调换。这花了我挺长时间，回去时就听说你们到了娆疆，我一算我这傻徒弟要没了，只能先赶去娆疆。”

“再往后，我赶时间，先带着傻徒弟回了龙泉地宫，让十二峒主替我联系赶尸人来。因为我需要将臣替我换心，但我找不到她，只能靠你。”

袁子衿看着侯卿。

侯卿想起当时的情景，微微蹙眉，“所以你时与将臣两人私下独处，便是商议此事？”

“是。”

“可我还记得，你经常消失大半天，回来时身体总不大好，是为了什么？”

“因为……”

袁子衿默了默，看向袁天罡，她轻声道：“当时我这傻徒弟身体太差了，没法立即换血。可袁天罡这老东西的情况不大好了。我得用我的内力护着他的心脉，也得用我的心头血喂他，让他先保持生机，也适应我的气息，以免到时换心，他的身体会排斥我的心脏。”

“后来苏容终于换心了，我带着她的心脏，和将臣去找袁天罡。要救他还有关键一步，那就是他死在‘命数’里，如此才能彻底救他，让他拜托自己的。死局。所以我先与他换了心，然后让将臣杀了我。”

“之后，再由将臣把那颗神药喂我，给我换上苏容的心脏。”

侯卿诧异，“可我没多久就见到了你，你怎么没有休养……”

袁子衿无奈一笑，“将臣带着袁天罡的心脏去赴约了，可你们还在呢。一个个的都昏迷不醒，无法行动，只有我勉强还，那我不管的话，谁管你们？”

说这些时，袁天罡也回到了袁子衿的身边，低头看着她，更加静默。

苏容愣愣的望着他们，道：“等等，师父，那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袁子衿道：“你忘了你那心脏有药毒、蛊毒吗？我吃了神药，虽能保我一命，却也毒侵骨髓。后面我为压制，功力尽散，又……气血过损，就成这样了。”

她顿了顿，慢慢说出一句话：“为师终归是个人，不是神仙，现在……快要死了。”

“什么？！”

苏容脸色一变。

袁天罡大手握住袁子衿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掰过来面对自己，沉声说道：“不会。”

袁子衿抬头望了望他，“月氏族的大祭司说，栈道里有种宝物，叫死水血莲，可解世间百毒。但只存在于传说中，谁也没见过。我们已经找了一个月了，都没找到，说明它确实不存在。老东西，不用再找了。”

袁天罡摇头，只道：“会找到的。”

侯卿意识到什么，“一个月？驿站伙计说，一个月前中原有对男女来了，说的就是你们？”

袁子衿点点头。

苏容连忙问：“师父，死水血莲这个消息，你们确定是真的吗？”

“先前在龙泉地宫，你们走后快两个月时，袁天罡醒了。他见我……便带我来月氏族找先前帮过我的大祭司求医，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然后大祭司便说了死水血莲，它只存在于栈道中。”袁子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