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黎州之事结束，她与亓琛便没有私下见过面。

“少卿？”

苏慕宁看到亓琛的样子确实是在等自己。

亓琛向她行礼，她一时突然想起刚刚的九公主。

从他的立场来看，尚公主倒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他身后没有任何根基，要能攀上皇家自然是最好的。

“少卿有喜欢的女子吗？”

“啊？”

亓琛被她突然一问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颇为羞涩道。

“臣没有。”

苏慕宁看他眼神清明，却是不似说谎。

这倒是稀罕了，在亓琛的心中，殿下可不是会过问这些的人。

“殿下为何有此之问？”

“刚刚看见了九公主，觉得你二人般配便随意问了。你不要多想。”

他和九公主？？

他都没见过九公主！

亓琛顿时有些局促地摆了手，很是难为情道：“殿下不要说笑，臣哪里敢高攀公主！”

苏慕宁倒也就是随意一提，也没有真的把那小公主和亓琛想在一起。

“少卿来做什么？”

亓琛这才想起来正事，便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小声道：“太子殿下在等您，还望一见。”

苏慕宁听见这话，便似好笑地看他。

“你说的是哪位太子殿下？”

亓琛知道她是明知故问，却还是认真回了。

“臣只有一位太子殿下。”

京中酒肆。

二楼靠窗的雅座，窗户半开着，外头似又飘起了细雨，像银线一样。

苏慕宁来的时候，云初霁好似已经等了多时。

她看到桌上盘子里竟然放着一碟樱桃，很新鲜的样子，好像还带着露水。

他便把那碟樱桃往她身前推了。

“刚刚路过街头凑巧看见有人在卖这个，说是自己家的树上结的。”

苏慕宁没有动手，看着他依旧戴着面具没有说话。

”姐姐是不是很好奇，你我究竟有多相似？”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直接伸手去摘了。

云初霁笑着问她，“几分？”

“八分。”

她随手将面具扣在桌面上，看也不看那樱桃一眼。

云初霁淡淡收回了目光，转向窗外。

“对姐姐，我愧疚了许多年，只是当年之事我也无能为力。”

苏慕宁也一道看向窗外细雨。她倒是相信他的话。

“你不必特意来说这样的话，我入大启是做一颗弃子，你虽说到了北曌，也只是一颗棋子。”

他闻此言转过脸看着她，眼中笑意很盛。

“弃子如今成了活子，我这颗棋子怎甘落后？”

“你想做什么？”

“走啊！天地之大，我不愿再做别人摆弄的箭矢。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她静静望着他问道。

“去北曌？”

他摇了摇头。

“北曌不宜久留，它已经要乱了。”

苏慕宁眼中有些惊讶。

“你要离开北曌？”

“我志不在朝堂，不愿随北曌蹚这趟浑水。”

她沉默了一瞬，似有些好笑地瞧着他。

“你想走，就能走的掉吗？大启不放过我，北曌就能放过你吗？辛苦替你谋划至今的臣子们会放过你吗？你以为他们是认你这个亲戚才要救你吗？北曌的野心在他吞并芜州之日就昭然若揭，要不是老皇帝有心无力，他们不会甘心黎州落在大启的手中，以后一旦为此交战，你就是最大的借口！”

正义之师以黎国太子之名光复黎国，那些藏在黎州芜州的旧部和热血百姓自然要响应。

说到底两国夹缝中的黎国是鹿啊。大启和北曌争了百年之久。不会因一朝一代的暂时停戈而终结。

“如你所言北曌的皇帝中风多年，于战事确实是有心无力。但无论是云明泽还是云明渊即位，亦或是其他皇子，一定会对黎州动兵。我活着就是他们用兵的最好借口，可我又不想死，便只能走了。”

苏慕宁闻言有些不解地问。

“你若没有打算，又何必把亓琛安插到朝堂之中？他不是你的棋子吗？”

云初霁摇了摇头，认真道。

“元泽不是任何人的棋子，他便是他自己。姐姐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不会利用任何人去追求虚无缥缈的过去。”

她看着他良久，突然伸手拿了一颗樱桃咬进嘴里。

“国破那日，是姚元寅把我带入宫中。他对我说，我是皇室的嫡系，理应为你的大局牺牲，你才是黎国未来的希望。”

他无奈叹了口气。

“这些年他日日要对我说一遍，原来也烦过你吗？”

苏慕宁笑了一下。

他便解释道。

“太傅说错了。黎国的希望从来不在我的身上，它在黎国的土地之上。”

历史的长河湮没过多少王国，又更迭了了多少朝代，黎国已然不复存在，渐渐地它就会成为一页历史，但是它会有新的历史。

所有人都不过是一粒尘埃。

苏慕宁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向下面的万家灯火，在雨中显得有些朦胧。

她朝着夜空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过身看着他，然后一字一句道。

“萧祁知道。”

云初霁皱起了眉，似有不安地攥紧了拳。

她便又道：“萧祁知道我不是你。”

“那你……”

他先前的异样感觉果然是真的，便有些不敢再说下去，愧疚地看着她的眼睛。

“你猜不到吗？”

“……”

他猜得到。

不追究的欺君之罪，她的王位，亓琛的任用，还有对黎州的新政……

“萧祁是如何知道的？”

据亓琛所言，她还是瞒得很好的，甚至连他都以为真的是苏梓馨……

是啊，萧祁他是如何知道的？

新婚之夜她还百思不得其解，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是自己出了破绽。

可是第二天，她处死了府中一切可疑之人。林绾儿吓得进宫去找苏贵妃。

苏梓馨抱着几个月大的萧瑞跪在她的面前。

她说。

“先帝曾下旨要我在冷宫里生了孩子就赐死，慕宁，太子已经死了。我便再没有靠山了！”

“我们活到今天有多不容易，他们都想让我们死，没有人真的在意我们，可我就是想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慕宁，你今日杀的可都是陛下潜府的人，陛下已经知道了！我若是劝不回你，也不必回宫了，不如你就在此杀了我和你的亲外甥吧！”

她便用滴着血的剑指着苏梓馨的额头。问她。

“所以是你和他说的吗？”

苏梓馨眼中有些惊恐，跌倒在地上颤抖，恰此时她怀中的婴儿也哭了起来。

“慕宁，我陪先帝之时也才十四岁，他们要杀你，是我求的先帝你忘了吗？我从前救过你，你如今不愿意救我一次吗？”

云初霁看到她微微出神，似乎是想起来不好的回忆。

她在心中想着。

她要是走了，姐姐和瑞儿必然会受牵连。

萧祁要是生气，说不定真的会杀了她们。他从前威胁过她很多次，她不认为萧祁是个爱开玩笑的人。

云初霁踌躇片刻，还是开口问道:“萧祁是喜欢你吗？”

苏慕宁哑然一笑，将手抚在脸上，好笑地反问他。

“你觉得呢？”

她可不信萧祁那种人会有什么感情，不过是还没腻烦这张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