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是温热的，喝起来刚刚好。

汤药一贯是苦的，平时她都是一口解决，今日偏偏一勺勺抿着，想用这样的味道来压一压心中的难受。

她坐在桌边，垂着眼帘，看着褐色的药汁，有些不敢去看身边的人。

他到底在不在意那些呢……

应该是在意的吧。

如果像萧祁说的，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就是想要和她欢爱，亲近，那傅昭年为什么不碰自己呢？

男子都不喜欢自己的爱人被别人碰过。

苏慕宁便开始回想，傅昭年有亲过自己吗？没有，马车上是她强迫他的，他不好意思拒绝自己。

他是不好意思拒绝自己么。看她太可怜了么？

她一时想的太入神，没看到药碗已经空了，傅昭年站到她面前，拿下了她手中的汤匙放好。

“慕宁，药苦不苦？”

他轻声问道。

苏慕宁一愣，抬脸看着他，正要说话，他就将一颗蜜饯放入她口中。

傅昭年又笑着问她。

“还苦不苦？”

她其实不是很怕苦的味道。

但是她咬了一下果脯的肉，酸甜的。

她还是点点头，就是很想和他说这是很苦的。

傅昭年微微俯身下去，一手按在桌上，一手轻扶着她的肩膀。

温热的唇如蜻蜓点水一般点过她的。

苏慕宁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靠近，又离开。

他继续问道。

“慕宁，还苦不苦？”

她抬手拉住了他的袖口，再次点头。

刚屏着呼吸，等到他又再次俯身吻过来。

他离开的时候，苏慕宁就不等他继续问，接着重重的点头，然后期待地看着他。

傅昭年眼中有些笑意，将她肩上的那只手移到她侧脸上，便要俯身堪堪碰到的时候……

“先生？”

孩童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似还带着好奇。

两人都愣了一下，苏慕宁倒是率先移开了脸，赶紧看向门口。

大眼瞪小眼。

那小孩不过七八岁，正在门口看着他们俩，好似在奇怪两个人在做什么。

傅昭年又将手放回她肩上，与她一道看向那个小孩。

“字都写完了？”

他刚刚是留了作业的。

那小孩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过来又看过去，手指绞着衣角，神色有些怪异，没有回答。

苏慕宁便觉得有些荼毒了小孩子，连忙笑了笑胡乱解释。

“你的先生在喂我喝药呢，这样喂会好的更快一些！”

于是便听见傅昭年在一旁轻笑。

她拉了拉他的袖子，叫他不要笑。

那小孩突然“嘿嘿”笑了两声，眯着眼睛道：“我爹也这样喂过我娘呢！”

苏慕宁脸色一红，觉得这孩子怕不是要回家乱说给他父母听吧。

“你要不要吃蜜饯？”

她自盘中拈起来递给他，吃点东西堵住嘴吧，小孩子忘性大。

那小孩接了过去。

“吃了就不要乱说话好不好？”

苏慕宁蹲下身来和他商量一般，摸了摸他的脑袋。

那小孩又“嘿嘿”一笑，转身就跑。边跑边快乐地大声道。

“亲嘴啦！先生和小娘子躲在房里亲嘴啦！”

苏慕宁听着小孩边跑边叫，整个人有些凌乱。

她便茫然地回头去看傅昭年。

他还在笑。

看她看过来，就微微敛了一些，咳了咳解释道。

“这边的孩子稍稍早熟，慕宁还没瞧见他们私底下画的画，都是两个小人亲吻的。”

他都抓到好几次了，屡教不改。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么。

入乡随俗吧。

“……”

苏慕宁慢慢起身，颇有些无语之感，那孩子估计跑回正堂中和其他人一起大肆宣扬了。

因为她已经听到了那边的笑声，还探出来一个个的小脑袋朝这边偷看。

“……我是不是又败坏你的名声了？”

她有点期期艾艾道，那些孩子平日里真的很尊敬他的，哪像现在这样。

傅昭年看了一眼那些孩子，抬手关上了门，隔绝了所有好奇的目光。

他弯腰，将额头贴着她的额头，神色无比认真道。

“慕宁，坏都坏了，我们要不要继续啊？”

黎州。

刺史府。

陈奕对于陛下御驾亲征一事，实在是诧异极了。

但是大启想要芜州的心思，他也还是理解的。从前先帝就一心如此，可惜风烛残年不敢轻易动兵。

可如今两军对峙在边境，却又迟迟没有交战，好似都在等着对方先行，陈奕以为陛下来势汹汹肯定会抢占先机，没想到也一直按兵不动。

真是奇怪。

陛下好似不是来打仗，而是来寻人的。

不仅他刺史府在找，黎州底下三十二城都在找。寻的是傅相和一位叫做云什么的妃子。

云？那不是北曌的国姓吗？

启都的消息自然没那么容易就传到黎州来，毕竟山高水远。

但这样翻天覆地的找，陈奕也把事件的原委了解了一番。

呃……傅相大人和陛下的这位宠妃私奔了……

这……这……这原本是打死他也不会相信的事，可是它就是发生了。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狐狸精啊？那可是傅昭年啊！然后他就看到了画像。

嗯，狐狸精长得好像他见过的那位殿下啊！

可那位殿下是男的啊！又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不是叫苏慕宁，确实是女子。

应当是长得比较像吧！

但还是不安，深深的令人不安……

京城里这些人在玩什么花样？

芦苇疯长，郁郁葱葱，很多水鸭子在湖水中钻来钻去觅食。

萧祁脱下了京中的那些繁琐服饰，换上最为熟悉的玄色骑装，偏紧的腰封勒出劲瘦有力的腰身，整个人无论是身形还是气质都让人觉得像一柄出鞘的冷剑。

他策马神情冷漠地慢慢走过大雁湖边，原先这边很多人来洗菜浣衣，如今重兵把守，甲光森森。

她们绝不会去北曌的，傅昭年就是就算是能背叛他的君王，也不会背叛他的国家。

江霖月跟在他身后，抬眼看着大雁湖湖水，似乎瞧见对岸的芜州。

萧祁一把勒了缰绳，回头看他，语气中是浓浓的不耐还有一丝急躁。

“黎州三十二城已经找了三遍，入户逐一排查都没有任何踪迹。你确定是看到她们往北了？”

自启都往北的各州都在排查，尤其是黎州，其他州的力度倒是没有这么大，毕竟官府办事无论是强度还是人数也比不上军队，但是全都没有任何消息。

江霖月心下一紧，有些用力地拉了拉缰绳。

“陛下，黎州地大物博，是我大启最大的几个州之一，底下更是有三十二城，真要是躲在哪里，怕是也不容易寻到。”

城中人口好排查，那城外、山间、乡下呢，还有流浪未登记的人员。黎州又不是启都那样繁华，好多地方还偏僻的很。

萧祁转过脸去看向粼粼的湖水，看一排大雁飞过来，落在芦苇里。

“让陈奕安排下去，各城再严密排查一遍，不论容貌，男女，身份，所有外来可疑之人一律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