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站在水榭外，皱眉看着江霖月喝了一下午的酒，转来看了好几次，终究是看不下去走了过去。

她坐在他对面，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

江霖月哑然失笑，朝她道：“母亲，我有分寸的，哪有那么容易喝醉？”

江夫人瞪了他一眼，质问起来。

“你今日好好的为何不去上朝？听你侍从说你请了一个月的病假？你生什么病了？”

他认真思索了一下，道：“懒病。”

闻言江夫人狠狠拿起桌上的扇子敲在他头上。

“我叫你表哥治你这身懒骨！让他罚你扫大街去！”

江霖月赶紧把她手中的扇子拿了回来收回袖间，然后不假思索道。

“您可别说，说不准陛下他明日就要罚我去什么西北、东北了，他近来也不想见我，我这不是特意避避他么？您就让我在家中躲几天吧！”

江夫人大为震惊。

“你做什么大逆不道的蠢事得罪陛下了？”

江霖月有些不悦，“瞧您问的，我就不能做些好事吗？到底是何原因叫您的亲儿子在您心中印象就这么不好？”

江夫人一噎，然后想了一下。

“主要是陛下从小我也是看着长大的，除了性子高傲一些，做事比你沉稳多了。在军中那些年，你父亲也经常在信中夸他有勇有谋很有魄力。”

江夫人知道自家夫君是很少夸人的。

江霖月撇了撇嘴。

“母亲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陛下和我父亲是不是很像啊？”

刚说完他脑袋上又挨了一巴掌。

“想什么呢？眼睛怎么长的？陛下就是你表哥，不是你亲哥！”

果然大逆不道，扫大街去吧！

江霖月没好气道：“我说脾气秉性！您瞎想什么呢？”

江夫人这才收回了手，哼了哼。

“陛下十几岁就在西北和你父亲同行，这么多年自然是越来越像。你父亲常年不见你，那时也把他当儿子养呢！”

江霖月心想，好吧，到底谁是江司旻的儿子？

江夫人微微恐吓他道：“陛下不是说你父亲要回来了吗？你可仔细他瞧见你这副不成器的样子，到时候要打你我可是不会拦的。”

江霖月突然拉着她的手，好奇问道。

“我父亲他从前打过您吗？您怎么就嫁给他了？”

父亲不会从前对母亲也和陛下对苏慕宁一个德性吧？

江夫人有些温柔地拍了拍他的手，轻声道：“他敢！”

要说是怎么会嫁给他的么？她叹了一口气，主要是她年纪小不懂事，就没见过像江司旻那么不要脸的大男人。

关键是还非常道貌岸然地人前一副面孔，正义凛然的不得了，人后又是一副样子。

江夫人被哄的心花怒放，就昏了头了。

她觉得还是不要多说，以免那死要面子的夫君回来觉得在儿子面前丢了脸。

清了清嗓子，严肃道：“你做错了事，躲着也是不行的，不如去和你表哥道个歉，他又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会包容你的。”

江霖月叹了口气，“您是不知道，他对女人这方面可太小心眼了。我如今算是见识到了，这男人嫉妒起来比女人要可怕一万倍。我才不去寻晦气。”

江夫人好似听懂了，她皱着眉看了他半晌，欲言又止。

然后伸手拿起他的酒杯一饮而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

“我懂了！你还是忘不掉苏贵妃对吧？”

江霖月神色一僵，颇为无语地看着她。

江夫人觉得他是被自己猜对了心思，无话可说了。

“从前我不赞成，是觉得她和陛下两情缱绻，你凑个什么劲呢？现在她自从失了孩子，陛下又冷落了她这么久转头又见新人笑了。”

江霖月有些怔怔地看着她，眼中不可思议。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豪爽道：“你都为了她和陛下闹矛盾了，可见是真的喜欢。”

“少年人勇敢点，人家傅昭年那样的谦谦君子都为爱私奔了，你说你读书做官不如他就算了，毕竟人家是祖传的，你这追女子也不能还不如他吧？”

“要不学学他？出去躲个十年八年的，回头风声不紧的时候，我和你爹再给你们求求情，让你们活着回来！”

江霖月皱眉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其实大逆不道的是您吧？”

还躲个十年八年，她当真是说得出来啊。

江夫人鄙视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比起你爹可差远了，想当初家里人不同意，我说要走他可是二话没说就驾着车带我走了，我们是生米煮成熟饭，怀了你才回来认错的，要不然能有你吗？”

她家是清贵世家，看不上草莽出身的武臣么。她还能怎么办呢？那人那么会哭？

江霖月张了张嘴，道：“……原来我身世这么复杂的吗？”

江夫人又斟了杯酒，自饮起来，有些唏嘘。

“还好吧，不就未婚先孕么？你外祖能让你活着被生下来你就偷着乐吧！”

父母到底是妥协了，将一切隐瞒了下来，她风风光光地嫁进了江府。这才有如今的日子嘛！

江夫人看他还呆愣的模样，推着他的胳膊催促道。

“行了，你赶紧把自己东西收拾收拾，想个法子把她带出来，往西北跑吧，我写封信给你父亲，叫他帮你们掩护一下。”

江霖月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无奈地说。

“您多虑了，她压根就看不上我！”

江夫人闻言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更加嘲讽地瞥着他，无情评价了一句。

“你果然比你父亲差远了。”

然后她又仔仔细细端详打量他许久，嫌弃无比道。

“也是，你表哥比你也好太多了，人家现在又是皇帝，长得也比你俊，苏贵妃只要眼睛没瞎也确实不会选你！”

“既如此你还是死了心吧，老老实实给我相看姑娘去！你是练废了，我一定吸取教训，以后好好培养我孙子！”

江霖月啪一下拍了桌子，站了起来。

江夫人以为他又要拒绝别的姑娘，却听他义愤填膺道。

“我不承认陛下长得比我好看！”

就这点优点了，他绝不认输！

江夫人哑然失笑道：“从前我也不承认姐姐比我好看，直到父亲挑了她入宫。”

说到故人，她惆怅起来。

“可如今她早已离世多年，留下一个年幼的孩子独在深宫长大。可见，有时候这美貌倒是一种累赘，还是平平淡淡的好。”

江霖月对她这话倒是无比赞同。

他神色微微有些异样，慢慢低声道：“母亲，陛下对您一向敬重，您得空不如劝劝他……”

他说到此又停下了，劝什么呢？事到如今，陛下是不会放手的。

他只是心中隐隐担心，物极必反，刚过易折，苏慕宁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拉的太紧，一定会折。

江夫人见他又不继续说了，便道：“你放心，我得空会劝陛下让你去扫大街的！”

大理寺。

沈括和亓琛等人近日在重新整理卷宗，正焦头烂额的忙碌着，就听到寺承着急忙慌地通报。

“陛、陛下来了！”

两人闻言互视一怔。

陛下该不会是来亲自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