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

“呃……”

“……好像是安乐王殿下。”

“这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成女的了？”

“……”

中秋佳宴，群臣毕至。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间，众人的议论声一开始也起起伏伏，终究是化为无言的沉默。

他们暗自打量着上座之处，陛下身旁的那个宫装女子，坐在从前苏贵妃的位置上，叫人恍惚间还以为就是以前那个人。

然而明显不是，那张脸分明是从前和他们同朝为官的苏慕宁。

这看的很多人都有着深深的疑惑，可是陛下没有向众人解释，只带着她坐在那里。

不藏不掩，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也就没有人敢问，好似她本身就该在那里一样。

本该欢闹的宴席，倒是因为那个人而沉寂了许久。

这太怪异了，明明是男子的安乐王，如今却云鬓步摇依偎在陛下身边。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从前她就经常留宿在宫中，还惹出陛下好男风的谣言。

原来如此么？

她这难道不是欺君之罪么？

亓琛仰头看着她许久，他回去后就问了傅昭年，已经明白了这些事。

沈括见他这副样子伸手把他盘子里的螃蟹拿了过来，这个季节吃蟹最好了，不愧是宫宴，这蟹真肥！

“元泽啊，你吃快点！我们待会儿还要去巡山呢！”

他一边敲着壳，一边嗦着腿。

“不过也不急，吃不完我们就带着路上吃！”

亓琛收回了视线，看向女眷的方向，朝他小声道：“沈大人，我有事离开片刻。”

沈括看他望的方向，心领神会地点头。

“去吧去吧，我听闻九公主很青睐你，以后做驸马也不错，比在大理寺累死累活的强！”

女眷是分开坐席的，还隔着一道门帘。这边比外间要热闹，都在小声讨论那个人。

九公主萧遥掀开一角帘子，瞅着苏慕宁好久了，她捏了捏手心，心中很是愤愤不平。

自己就打了她一巴掌，她果然转头就和她皇兄告状了，派了两个死人脸的女官，天天打她的板子！还不让她出门！

要不是今天是中秋宴，她还要被关在屋子里。

她又看向下方的席位，在人群中找到了亓琛，突然见他朝自己走来。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眉开眼笑起来，瞬间把对苏慕宁的不悦抛之脑后了，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少卿！你来找我的吗？”

亓琛侧过脸点了点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道。

“公主能帮微臣一个忙吗？”

萧遥笑着拍了拍胸脯，很是豪迈道：“你这么客气做什么？说吧！我肯定帮你！”

亓琛很是感激道：“多谢公主，微臣想请公主把……安乐王殿下请过来，可以吗？”

“……”

萧遥一听顿时就沉了脸，眼中有些怀疑地打量着他，想看看他是不是对那个人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江夫人今日没空为旁的事分心，她在女眷中听来一个非常兴奋的消息，苏家那位四小姐有身孕了！

她赶紧去江霖月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急切道。

“你怎么还在这里喝酒？”

江霖月看了一下上面那两个人，苏慕宁竟然贤良淑德地在给陛下剥蟹。

她是换了个人吧？

“您急什么？她们正好着呢，我去打扰陛下他又要生气了。”

江夫人凑到他身边小声地开心道：“她有了！你说我急不急？”

江霖月微微一愣，然后狐疑地看着苏慕宁，这么快？

“……陛下告诉您的？”

“说什么胡话呢？陛下怎么会知道这个？是她家亲戚透露给我的！”

江霖月更疑惑了，她家还有亲戚？是说苏梓馨吗？她也没在这里吧？

“……可您急什么？”

江夫人有些不满地看着他，觉得他也太不是东西了。人家姑娘都怀着他的孩子了，他竟然还一点不急？！

她气的重重在他头上拍了一掌，语气不善道。

“你自己去和陛下说，这事能拖吗？该有的体面一定要给到！”

绝不能因为人家姑娘有孕了就怠慢人家，请陛下下旨赐婚，让她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嫁过来！

江霖月被她推搡着站了起来，心想也不急吧？他不就是和陛下道个歉么？虽说也拖了一个多月了。

江夫人自己则来到苏尚书席前，还没开口就一脸惊讶起来。

原本是来找他商量婚事的，没想到看到他凄凄惨惨的一张脸，大为不解。

“……亲家，您这是怎么了？”

这得是自第一百零八级台阶上摔下来，还脸先着地了吧？

“咳咳！摔的。”

苏文哲刚一张嘴，江夫人就瞧见他缺了口的门牙，又是一愣。

果然是脸先着地……

“亲家，您……走路要当心啊！”

“江夫人，还请您别这么叫了，那日是我误会了侯爷，全是我的错！”

苏文哲真是没脸和她说这些，也没法和她说抓到的人是谁，不提了不提了，牙疼！

“哎呀这有什么误会的，我知道霖月自小是浑了些，您看不上他。这以后他爹就回来了，肯定严加管教！”

江夫人向他保证道。

“不是，江夫人是这样的，是我家女儿她配不上侯爷！她真配不上！”

她都怀孕了啊！这要是还敢送到江家做媳妇，等江司旻回来肯定要来扒他的皮！

“苏尚书，您怎么说这样的话呢？绝对是我家霖月高攀了！”

“不不不，江夫人这……”

“您就别担心了，我家霖月已经去请陛下赐婚了，到时候该有的礼，江家是绝对不会少的！”

苏文哲闻言神情一滞，连忙看向上座，果然江霖月已经过去了。

“哎呀江夫人这不成啊！我家那不成器的女儿已经……她已经有……”

他说不出口了，太丢脸了。

江夫人却已经明白了，安慰他道。

“我已经知道了，这是好事！我们高兴都来不及！”

这是好事？

苏文哲终于明白她误会了什么，于是瞧着她神色尴尬又苍白道。

“江夫人，那不是侯爷的孩子。”

“……”

萧祁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剥蟹，微微侧着脸低头认真的样子，当真是十分的温柔。

这人终于也成了他的绕指柔了。

“陛下，臣弟敬您一杯。”

江霖月今日自然是来诚挚道歉的，他躲了许久，想着陛下他的火气该差不多要消了吧。

但是他没想到陛下竟然直接带着苏慕宁一起来了，想来也是不怕人议论了。

今日之后，谁都知道她是女子，是陛下的枕边人。

萧祁看着眼前的江霖月，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然后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江霖月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又朝他靠近了一步。

“陛下，臣弟知错了。这都忏悔了一个多月了，您就原谅我吧！”

萧祁冷冷道：“你这一个月不是日日在望月楼饮酒作乐么？”

“哪有？明明有三天是在家中喝的！”

他立刻反驳道。

萧祁皱了皱眉头，想开口叫他滚远些。

江霖月突然转向一旁的苏慕宁，向她举杯一笑。

“慕宁，今日中秋佳节，我敬你一杯！”

说着他就自己先饮了。

苏慕宁抬眼看了他片刻，便放下手中的工具，也举起酒杯朝他扬了一下，正要递到嘴边，就被萧祁神色不善地夺了过去，一饮而尽。

他重重地将酒杯放在桌上，然后示威一般把人揽进自己怀中，眯着眼睛不悦地看着他。

“你叫什么呢？一点规矩都不懂么？”

慕宁也是他叫的么？江霖月这小子不是还对她贼心不死吧？瞧他那双桃花眼笑的就很不正经。

萧祁又想到他帮着她们逃到江陵，还骗自己在北边空找了许久，顿时就又有些气愤。

他低头当着人的面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微微抬着她的脸问道。

“安乐，他该怎么叫你？”

苏慕宁拿起他的那杯酒仰头喝完剩下的一半，然后依在他怀中朝江霖月微微一笑。

“侯爷，您是陛下的表弟，该叫我皇嫂。”

萧祁看她喝自己的杯子，神情缓和了一些，连看江霖月也顺眼了一些。

“你听见了吗？以后别没大没小的。”

江霖月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看她温柔的笑像今夜的如水月光，心中却生出一些难言的思绪。

都不像她了。

他掩了掩黯然的神色，蓦然又笑了起来，示意一旁的宫女添了酒，再次朝她们俩贺道。

“那臣弟就祝陛下和皇嫂，花好月圆，岁岁朝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