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清风袅袅。

今夜风光甚好，十分适合花前月下、你侬我侬、酿酿酱酱。

萧祁仰头看了一眼月亮，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右手的臂弯里还自带了一个枕头，随即在芙玉司空见惯的注视中推开了昭华殿的门，抬着坚定的步伐仰头踏了进去，还不忘又小心地关好了门。

芙玉闭上了眼睛，细心等着……

果然。

下一刻，一道微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给我下去！”

伴随着一个重物滚落在地上的声音，而后又是悉悉索索、嘟嘟囔囔、凄凄惨惨的拉锯，最后是踢踢踏踏、不情不愿、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再最后就是门又被吱吱呀呀地从里面打开了。

闪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人影，芙玉目不斜视地垂首盯着地面，发现陛下是光着脚的，心中不由得感叹，脱的真快！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剩下个底衣了。

萧祁捂着半边脸，丝毫没有为自己这副仪容羞涩，反而目光深沉地仰头看着月亮，而后幽幽地摇了摇头。

芙玉瞧着他，小声提醒道：“陛下，您丢了东西吧？”

他那枕头没带，要不明日抱什么过来呢？

萧祁闻言叹了口气，捂着胸口语重心长感慨道：“心吧。”

“……”

芙玉立刻就被他酸到了，顿时一个字也不想再说了。

忽然刚合上的门又被打开了一半，苏慕宁探出半张脸先是看了芙玉一眼，然后又慢慢瞥向厚颜无耻地来自荐枕席的萧祁。

萧祁顿时又精神了，正要欢天喜地的凑过去，迎面就砸过来一个枕头，他一把就接住了，再抬眼便瞧见门已经严严实实地关上了。

“……”

芙玉见他原地抑郁了半天还不走，便好心劝道：“……陛下，你明日再脱快一些，想必还是有机会的。”

他闻言怔了怔，随即握了握拳头，激动道：“说得对！朕明日再来！”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

“来日方长这句话虽然说的很好，但……这也太长了吧！”

萧祁撑着脸神色怏怏地看着面前堆积的奏折，手中却在转着一个方形的木牌在玩，不得劲、浑身不得劲、哪哪儿都不得劲……

论媳妇一年多不给碰的后果，就是腰酸腿疼手抽筋，胸闷气短脑袋晕。

大张旗鼓闹到了太医院，用卫院使看诊之后的话来说，陛下这是心结抑郁了。

俗称心病。

长喜觉得从年初瞧到了年底，眼瞅着陛下是日渐的哀怨起来，与从前冷宫中的那些弃妃的神态颇为相似。

这要光是哀怨也就算了，陛下他……

怎么说呢？

不仅如此，陛下他，好像还得了红眼病！

比如说……

他经常看到昭华殿的那对兔子凑在一起，就非要把它们分开，拎起其中一只关到承恩殿，美其名曰小别胜新婚是为了它们好。

也比如说……

现在。

萧祁随意抽了一道折子，是芜州刺史亓琛写的，介绍了一番如今芜州兵防之事。

亓琛在一年前，自他从黎州回来就自请外放到芜州任命。

他思索了一番，外加傅昭年说情，仔细想来觉得当真是没有比他再合适的人了，刚好也是要惩罚这人的，就当京官贬谪流放好了！于是就一纸调令把人外放去芜州当父母官了。

这原本是没什么的，可陛下为何要眼红他呢？

长喜默默看了一眼正来自行求见的九公主萧遥。

她面上带着高兴，眼中还有几分含羞带怯，寓意明显地道：“皇兄，我及笄了。”

萧祁眼皮都没抬，还在捏着那个牌子，漫不经心道：“哦。”

她又道：“那个……我吧……其实一直和亓琛哥哥两情相悦，如今他虽远在芜州，但是……我吧……其实是很愿意嫁过去的……”

说完她就捂着脸自指缝间偷偷看着他。

然而，两情相悦这几个字一下子就刺激到了萧祁那脆弱不堪的幼小心灵。

他开始眼红了，冷笑了好几声，便心狠手辣地无情打击道：“他心心念念地要回去当官，说不定那边藏着他相好呢，你去就是给人做小！端茶倒水、捏肩锤腿！”

“指不定他自请离京就是躲着你呢，你也太不识趣了”

“再说了你看看你自己，女红学的不好，饭也不会做，诗也背不了几首，人家是文状元，能看的上你么？”

“你找个武状元得了，反正都不认识几个字，他也不会嫌弃你！”

萧遥闻言就愣了，随即羞涩的红变成了气愤的红，长喜都没来得及哄，她就已经抽抽搭搭起来。

可惜萧祁丝毫没有怜香惜玉，还在不停地叭叭叭。

萧遥最终还是在他的冷嘲热讽中哭哭啼啼地走了。

长喜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再这么下去荷花池里面的鱼都要被陛下分开养了！

当天下午，苏慕宁刚刚吃完午饭准备休息，就看见长喜进来了。

他行礼问安之后，也不说有什么事，只是神色十分不好的样子，踌躇了半天，才忧愁道。

“娘娘，陛下生病了，卫院使来看了说情况十分严重。”

真的，眼红的十分严重。

苏慕宁怔了怔，默然了一会儿，眼中浮起一些怀疑道。

“……他昨夜不是还好好的么？”

昨夜，萧祁拿了一托盘的木牌，神秘兮兮地放到她面前，然后得意地叫她选一个。

她不明所以就随意拿了一个，翻过来一看，赫然刻着他的名字，便听他凑过来笑着说她翻了他的牌子，他今夜必须要留下来侍寝了。

…………

她就面无表情地当着他的面把剩下的牌子全翻开了，不出所料全是他一个人。

而后当然是严厉批评了一番他这种不入流的行径并把人再次拒之门外。

他怎么就病了？卫院使看的应该也不会有错。

长喜叹气道：“真的，陛下今日一整日都吃不下饭，现下关了门谁也不见。”

她沉思了一会儿，道：“或许明日饿了就自己吃饭了吧，让他关几天好了。”

长喜心中唏嘘着，得，来了个更狠的！还好他留有后手！

他点点头，继续哀愁道：“娘娘，这吃饭可以不急，但有些事却是拖延不得的。”

苏慕宁疑惑地抬眼看着他，就见他向殿外示意，随即进来几个小太监，都捧着一摞高的奏折。

她还在发愣，就听长喜诚恳道：“娘娘，陛下不见人，这些奏折也送不进去，只好劳烦您来批了。”

说着就不等她开口，就招呼着那些人在桌上放下了。

苏慕宁看着那瞬间堆满桌子的折子，立刻站起了身，神色严肃认真又关切道。

“陛下怎么能不吃饭呢？饿坏了怎么办？不是还病着在么，我这就去看看！”

——

承恩殿。

萧祁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马上就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而后虚弱地无礼取闹道。

“不吃、朕不吃，反正也没人关心朕饿不饿、冷不冷，娶了个媳妇还闹着要分房睡！”

“活着也是没有什么意思的，哎，可怜朕对她还一片深情啊！”

“那对兔子都生了好几窝了，朕到现在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啊！后继无人啊！哎！”

哀叹了半天也没听见来人有什么反应，萧祁忍不住转身去看。便看见她果然来了，正坐在他椅子上吃着什么，后背对着他。

他盯了几眼，又咳了几声，见她只是自顾自吃着，当即掀开被子走了过去。

“你吃什么呢？”

苏慕宁抬眼睨了他一眼，随后又拿起一块糕点，道。

“做给你的，但你说不吃，看来病了就是没有胃口，扔了也是浪费。”

“……”

萧祁什么也没说，径直坐下来和她一起吃，一口一个。

她见状便好心劝道：“陛下，你不要勉强。”

不不不，他不勉强。他是真饿了。

苏慕宁颇为体贴地为他倒了一杯水，正在他感动无比的时候，听她道。

“陛下，吃好了记得去批折子。”

“……”

萧祁口中的糕点顿时不香了，就见他缓缓站起身，深深凝视了她一眼，而后转身又再次躺到了床上，显然又忧郁起来了。

苏慕宁叫了几声，他哼都不哼。

她思索了片刻，抬步走到他床边站定，而后弯腰看着他一动不动地继续闭眼。

她凑近又叫了一句：“陛下？”

萧祁睁开眼睛看着她，凑近了看他眼下确实有乌青，眼中也血丝明显带着倦意，抿着唇也不说话，显出几分脆弱的样子来。

苏慕宁心道，难道他是真的生病了？

她慢慢在床边坐下来，犹豫了一下，委婉道：“……皇嗣问题确实也是国事，等你身体好了，我们——”

可以从长计议。

她瞪着眼睛看着上方这个已经把自己扑在了床上的人，看着他利利索索地脱起了衣服。

萧祁脱完了衣服，就双手捧着她的脸扶正了，低头认真道：“我好了！”

“……”

什么病好的这么快？

她微微翻了个白眼，道：“陛下好了就该去做正事。”

比如批奏折。

萧祁一边将手摸到她腰带上，一边口上又正经无比道：“你说的对，我们一起来探讨国事。”

“……”

大抵是亲到了一半，她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半阖着眼睛的时候，忽然一个转身，自己就坐起来了。

坐在他腰腹上。

“……你做什么？”

她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

萧祁一手牵着她的手，另一手扶着她的腰，认真道。

“吾凰在上。”

苏慕宁听出来他的一语双关，不由得眯着墨色的眼眸凝视他许久，而后语气带有一丝愉悦道。

“还有呢？”

萧祁拉着她的手递到唇边亲吻着，挑起一些眼角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满是笑意地虔诚说道。

“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