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佳人有约，李小牙只摸鱼到晌午就下衙了，料想王佳人不会那么快过来，回家的时候，走进了张天师的茶馆。

仅仅只用一天，神通广大的张天师就将套路肥猪小舅子的窿哥底细查出来了，一伙来自北直隶的【喇虎】，他们常年混迹赌坊，使用高明的赌术开庄，并放贷给一些肥羊。

肥猪的小舅子就是他们挑中的一头肥羊。

李小牙接过一叠欠条，翻看着道：“这伙混混并不知道小舅子家里收到聘金的事？”

张天师笑道：“应该是不知道，三千两银子的欠条只是凑巧而已，他们是坐庄使诈赢完小舅子的银子，再高利借银子给小舅子，又换了几种赌法，将银子全赢回去。”

李小牙白眼道：“他们等于空手套白狼，生薅小舅子三千多两银子呗？”

张天师呵呵一笑：“没错。”

“真够黑的！”李小牙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一百多号人，分散在数家赌场。”

“也算一个小帮派了。”

张天师点头道：“要不是你让我查，我都不知道他们诈赌，我还以为他们只是一伙赚高利钱的。”

这年代放高利贷也是犯法的，大明律规定：【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李小牙思索着问道：“这伙人，各家赌场会出面处置吗？”

“会的。”

“那我就不出面了。”李小牙转而交代道：“不过，小舅子就交给你看管了。”

“好的。”

李小牙继续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小舅子以后想借银子，由你给，但不能给多，三不五时给他几百两就行了，他拿银子回来还，你扣本息后，将一半返给我就行了。”

张天师微笑道：“扣本息，返你七成，我拿三成就够了。”

“随意。”李小牙耸肩道：“反正我是打算留着当公费支出的。”

张天师询问道：“今年我也一起承办城外的新春蹴鞠，你想参一脚吗？很暴利。”

李小牙敬谢不敏道：“我可不想违背太祖禁令，以免被小人借题发挥算计。”

“随你意了。”

“萧棒槌判了吗？”

张天师摇头道：“萧棒槌自己一个人将事情扛下来了，王侍郎在帮他拖时间，只要再拖几天，更换新皇年号，天下大赦，他顶多被发配辽东。”

李小牙问道：“漕帮还是一盘散沙吗？”

张天师点点头：“王侍郎让漕帮自己内部解决纷争，尽快选出帮主。”

李小牙失笑道：“那不斗得血流成河？”

张天师耸肩道：“关我们何事？”

两人聊了片刻，李小牙起身告辞：“我中午有约，先回去了。”

“天冷，我就不送了。”

回到家的李小牙，将乐器坊众人都叫来了，皆为了一起欣赏王佳人的“琴艺”。

……

……

中午，吃完饭，王佳人装着一袋琴，骑着马出门了。

王成恺生怕爱琴受损，千叮咛万嘱咐，最后站在大门口，眼巴巴目送女儿远去，现在从家里拿东西出去，还会拿回来，等嫁出去了，从家里掏东西出去，估计是不会再回来了。

王佳人为了一雪前耻，已在家里练过了，没想到来到李家，进到内院却看到一群汉子。

李小牙笑着解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王佳人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观众，每个人的目光中都包含满满的期待，她不由得露出一丝紧张，将布袋的绑绳松开，取出三把另外裹着布的古琴，围观的男人们，帮她一起将裹布解开了。

三把宋元名师古琴展露在众人面前，制琴师发出了赞叹。

“好琴！”

“不愧是名师佳作。”

王佳人指着其中一把看似很朴素的琴，说道：“这是我平日练习用的琴。”

“这是哪位名家的琴？”

“唐异。”

一名制琴师问道：“唐异是谁？”

“宋朝的一名隐士。”

李小牙一挑眉，隐士？连制琴师都没听过的古琴师，一律当成阿三处理，没有高仿的价值，他招呼门西等人道：“这把是王小姐常用的琴，不用管了，你们帮王小姐将剩下两把古琴，调好音。”

门西点头道：“我们一定会调到最好。”

门西领着制琴师工匠们，将两把古琴翻来覆去调音，要是主家同意，他们甚至想将琴拆散调音……

李小牙眼看王佳人目露狐疑，立即招呼她道：“姐，请开始你的表演。”

门西抽空敷衍道：“大小姐，你可以开始弹了，我娘子很喜欢听你弹琴。”

“……”

王佳人看向抱着儿子的门西娘子，尴尬一笑，后者则回以一抹鼓励的微笑。

李小牙越是接触门西娘子，越是认同门西的乞丐师傅是高人，可以将多半是先天没有耳蜗的门西娘子，教得如此聪慧，让一个完全听不到声音的孩子，感受到声音的存在，那需要孩子用自身触感去感知声音的存在，这就是一个需要很大耐心的过程了。

“门西的娘子，真的能听懂你弹琴哦。”

王佳人略懵：“真的？”

李小牙微笑道：“真的，她只是耳朵听不见，但她的心能听见，只要你用心去弹，她能听懂你的心意，不管你弹得如何，只要你认真去弹，用心去弹，她都能感受到。”

王佳人开心的笑了：“我知道了。”

王佳人端坐于琴前，想起父亲的教诲，不要在意曲调对错，只要你弹得连贯流畅，多数人是听不出对错的，毕竟世上通晓音律的人很少，识曲谱的就更少了……

王佳人开始弹了，仍然是【秋风词】，她毕竟也就会这一曲。

这一次，李小牙露出了刮目相看之色，只是阔别一晚，没想到竟会天差地别。

三名制琴师自然能听出曲调不对的地方，但不重要了，王佳人已是一个懂得弹琴的人了。

一曲弹完，李小牙带头叫好鼓掌起来，门西等人也跟着鼓掌叫好，只是一个晚上，仿佛换了一个人，定是受高人指点了，昨天晚上简直像是在弹棉花，今天就是真的在弹琴了。

王佳人很开心，很想再露一手，奈何黔驴技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