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星光闪闪。

杭州城内一处园林别院，守卫森严，阁楼密室内，坐着三男一女。

坐在主位的是杭州卫指挥佥事，左侧首位坐的是杭州府主簿，右侧首位坐的是倭国名媛细川绫，右侧次位坐的是斧头帮帮主。

“我要的茶叶，丝绸，瓷器，为何迟迟不到宁波装船？”

杭州府主簿无奈的道：“当然是货没备齐，朝廷又一次加强海禁，浙江海道副使正严厉追查走私，我们必须加倍谨慎。”

“我们各方面都打点好了，何惧之有？”

“小心驶得万年船。”杭州府主簿看向为首的杭州卫指挥佥事，询问道：“我们要不要减少走私货量？”

细川绫皱眉道：“不能减少。”

斧头帮帮主看向沉默不语的杭州卫指挥佥事：“您觉得呢？”

杭州卫指挥佥事先前一直在沉思，回过神，答非所问道：“皇上刚下旨加强海禁，命浙江海道副使严厉缉查走私，这当口来了一名打水贼的锦衣卫千户，你们觉得像巧合吗？”

三人各自沉思起来，一阵沉默。

杭州府主簿看向细川绫与斧头帮帮主，问道：“你们与李小牙接触过，觉得此人如何？”

细川绫问了一个很有深度的问题：“李小牙是谁？”

“……”

杭州府主簿无语了：“搞半天，你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

细川绫反应过来了， 皱眉道：“他不是叫王晟睿吗？”

杭州卫指挥佥事白眼道：“此人叫李小牙，单字不，南京锦衣卫屯田所千户，掌南京廷杖，位不高，但权重，多次领旨出京，办的皆是紧急要务，皇上怎么可能派如此人物来打几个河道小毛贼？”

细川绫目露愤慨，真是一个狗东西，第二次告诉自己的名字居然还是假名？

杭州府主簿推断道：“李小牙必定另有差事，否则只领一千五城兵马司的卫兵，剿得了几个水贼？剿一伙水贼的赏银，都不够赔一个卫兵的抚恤，这不是劳民伤财吗？”

斧头帮帮主嘟囔道：“他娘的，只领了一千兵马，还威胁要说踏平我们斧头帮？”

杭州卫指挥佥事斜眼一瞥，没好气的道：“李小牙若是奉密旨查私，手中必定握有虎符，至少能调动一个卫城的兵马，踏平你一个小小的斧头帮，有何难？这一千五城兵马司的人马多半是幌子，他们不过是李小牙的护卫跟探子罢了。”

杭州府主簿喝了一口茶，看向细川绫，重新问道：“你们接触过李小牙，说说你们对此人的印象？”

细川绫不假思索：“阴险，卑鄙，狡诈，城府很深，手下极其跋扈。”

斧头帮帮主点着头，补充的道：“此人极其贪婪，我送了他八千两当见面礼，临出门，他还将我的扳指给扒了。”

“……”

两位老狐狸闻言反而面露一抹喜色，贪婪就好办了，只要是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那都是小事，他们与倭人做生意，赚到了大量的白银黄金，他们最不缺的就是白银黄金，当然了，他们的白银黄金也不是天上刮来的。

“细川夫人，麻烦你去试探一下李小牙，我们想确认他因何而来，若真为缉私，那我们只要用银子将其打发走就行了。”

细川绫看向发话的杭州卫指挥佥事：“为何要我去？”

杭州府主簿心中鄙夷腹诽，你个倭国娘们儿，最擅长的不就是勾引男人吗？你不去谁去？表面却郑重其事的道：“我们都是大明的朝廷命官，不好跟锦衣卫私下过多接触。”

细川绫瞟了一眼斧头帮帮主：“黄帮主呢？”

俩老头偷偷翻白眼，你让一头猪去试探一条狐狸？

……

……

半夜，李小牙正在客栈房间内喝茶，等待缇骑们打探消息回来，陪在一旁的麻子已昏昏欲睡。

缇骑们没回来，反而是领兵去设伏的吴问先回来了。

“卑职手下十队人马，已全部伪装成盐商苦力登船了。”

李小牙点头道：“辛苦了。”

麻子随口问道：“吴统领，你都交代过了吧？遇到匪盗团，擒贼先擒王，不可力敌，朝廷赔不起那么多抚恤。”

吴问点点头：“卑职已再三叮嘱过了。”

“吴统领，你先回去休息吧。”

“千户大人，您也早点休息。”

麻子目送吴问离去后，打了一个哈欠：“王二怎么还没回来？”

“估计快了。”

李小牙刚说完，缇骑们陆陆续续回来了，王二等人跟踪细川绫以及斧头帮帮主，发现他们在城郊一处别院密会，别院守卫特别森严，没办法潜入，因此不知道他们密会的内容。

“除他们二人，参与密会的还有杭州卫指挥佥事，杭州府主簿。”

麻子看向一名缇骑：“你们怎么知道两人的身份？”

“我们尾随追踪，查到了他们的身份。”

李小牙诡笑道：“我原先以为斧头帮勾结细川绫是当海盗，引倭寇进来掠劫，以此来谋财，没想到还有卫所守将，府衙官吏也参与进来了，那显然就不是当海盗掠劫了。”

“那是什么？”

“显然是走私。”

“走私？”

“没错。”李小牙意味深长一笑：“走私几乎是一本万利，远比当水贼海盗掠劫有前途多了。”

麻子恍然大悟：“难怪斧头帮那么有钱，原来靠的是走私。”

为阻止海盗倭寇掠劫商船，侵扰海防，朝廷实施海禁，停止了海外贸易，一切非朝贡海船，皆不得登陆，而朝贡附带的商贸，远远不能满足大明周边国家的贸易需求，于是就出现了走私。

从洪武年间，朝廷便实施海禁了，走私处罚也极重，但仍有官商铤而走险，只因走私的利益太大了，特别是走私货物到盛产白银的倭国，可以换回来大量的白银黄金……

李小牙笑了，他此行并非缉私，所以不会狗拿耗子去查捕以斧头帮为根基的走私团伙，主要是手里也没有人家走私的证据，但斧头帮帮主却做贼心虚，生怕被锦衣卫追查，急忙送上孝敬。

难得遇到如此肥羊，不狠狠薅一把岂不是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