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群御史给事中老头，并没有因为李小牙放过他们，而给李小牙一点好脸色，也不屑坐锦衣卫给他们备的车，七个老头冷哼一声后，拂袖走出了屯田所，他们是不会屈服的。

大礼一事，必争到底。

鹰犬毒瘤，必须弹劾。

麻子摇着头：“老大，我早说过了，一群老头根本不会领您的情。”

李小牙满不在乎的笑道：“无妨。”

大明的官场，确实糜烂腐败，确实需要一群敢站出来说话的人，哪怕他们有一点傻，但这个世界就是需要多一点傻子，人们才能在苦难绝望中看到一丝美好，重燃生活的信心。

常安站在一旁，从头看到尾。

初识李小牙，他总觉得李小牙诡计多端，阴险狡猾，得罪这种人，一定要斩草除根，否则后患无穷，事实证明，他没有看走眼，当初想弄死李小牙的人，结果全都反被扳倒了……

认识久了，他看到了李小牙善的一面，豁达的一面。

他曾经害过李小牙，想将李小牙置于死地，而李小牙却能不计前嫌，一直提携于他，当然了，这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他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岳父。

岳父大人乃是名满天下的清廉贤臣，而李小牙作为一名锦衣卫，却对清官们很友好。

返回内院的路上，李小牙瞟了一眼神游天外的常安，提醒道：“老常，小心。”

常安回过神，发现自己差一点撞到树。

“谢督帅提醒。”

“你想啥呢？”李小牙白眼道：“走路都不看路，难怪会掉河里。”

“……”

常安欲言又止，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李小牙斜眼一瞥：“有话就说。”

常安开口了：“督帅，您为何能如此豁达？”

“豁达？”李小牙耸肩道：“只因我放过了一群弹劾我的御史们？”

常安坦言道：“若换了别人如此弹劾我，挤兑我，千方百计想害我，我估计做不到如此豁达，我就算不弄死他们，我也会想办法让他们闭嘴。”

李小牙豁达一笑，摆摆手道：“他们又害不死我，有什么关系，当一个人足够强大的时候，就应该豁达一点，为自己积一点德，以免将来不得善终，我放过他们，只是为了放过自己，并不是为了求他们回报。”

常安挤出一丝笑意：“您这说的有一点像圣人之言。”

李小牙撇撇嘴：“别别别，我不想被人说圣母婊。”

“圣母婊？”

李小牙回到书房门口，狐疑地看向常安：“老常，我总觉得你今天有一点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常安长叹了一口气，拐弯抹角的道：“督帅，您如前做过坏事吗？”

李小牙挑了一下眉：“当然，我又不是圣人。”

“如果有人拿你以前犯的罪过相威胁，您会怎么办？”

李小牙虎着脸：“前女友大着肚子找上你了？”

“……”

虽然李小牙说话方式很现代，但常安还是能听明白的，讪笑道：“这倒没有。”

李小牙想了想，如果前女友大着肚子找上门，只要是自己的孩子，当场就纳进房里了，这年代的男人，只要家里条件好，谁不是三妻四妾。

“那到底是何事？”

常安坦露了一点心事：“我以前做过很多坏事。”

李小牙点点头：“看得出来，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脑门上就刻着一个坏字。”

“……”

麻子忍不住笑了，问道：“那现在呢？”

李小牙笑道：“现在刻着一个爱。”

“……”

自从常安娶妻后，真的变化很大，一个人的改变，别人是能看出来的，曾经跟着他们一起出差，端着大少爷架子，与同僚们格格不入的常安，如今已跟同僚们打成一片了，特别是跟宝子，经常打成一团……

人们都说恩爱的夫妻相处久了，会越来越像彼此。

而常安就是越来越像他的娘子，常安的娘子温婉贤淑，聪明谦虚，出身尚书府，却没有一点大小姐架子，他们携妻出游的时候，常安的娘子总是照顾着一群姐姐们，人缘特别好，特别招人喜欢。

听说在家也特别孝顺公公婆婆，对待下人也极好。

他们去常家吃七日宴，能从仆人的脸上，看出真诚的喜悦，而不是虚伪的假笑，他们是真的很开心少夫人母子平安。

常安以前的桀骜，阴险，狡诈，脸上就能看出来，如今一点都看不出来了，为人变得平和谦虚，彬彬有礼，真的好像变了一个人，也不再流连青楼赌坊，特别的顾家，成为人父之后，更是散发出一股慈父的光辉。

慈父多败儿……

李小牙暗自点了一下头，以后自己若是有儿女了，一定要叮嘱他们远离常家小少爷。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谁都做错过事，如果真心悔改，那就勇于承担。”

常安看向李小牙，犹豫的道：“如果此事牵扯很大呢？”

李小牙心想估计是常家以前跟昌国公的瓜葛，如果暴出来，其实牵扯极大。

“此事，我不能替你做主，回去跟你的娘子，你的父母，你的岳父大人商量。”

常安暗自叹了一口气，他就是害怕娘子知道此事，知道自己以前的斑斑劣迹，他以前经营青楼的时候，逼良为娼之类的事，可没有少做，指使护卫打人更是家常便饭，买凶杀人也不在话下，虽然没有成功……

而父亲跟昌国公同流合污的时候，也做过很多贪赃枉法的事。

这些事若通通暴出来，牵扯会很大很大，常家会瞬间崩塌，人有的时候，之所以不能回头，只因回头发现已无退路。

他不怕丢官，不怕被抄家，也不怕坐牢，只怕连累妻儿，只怕娘子会厌恶自己，只怕给名声极佳的岳父大人脸上抹黑。

常安心事重重回到书房，端起了账本，却没有打开。

虽然娘子曾说过，他们夫妻一心，风雨同舟，不论遇到任何困难，他们都一起面对，但他真的不敢对娘子坦白，他只是升了一个小小的总旗，娘子都能开心到欢呼，满脸的崇拜，他怕娘子对自己失望。

他在努力改变，但却改变不了过去的自己，也改变不了曾经发生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