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府，一处精致的别院内。

被弹劾辞官回家的前南京工部员外郎，打开了一封书信，看完后，眉头瞬间皱起来了。

真是一个蠢货！

李员外郎公子，走进书房，问道：“爹，谁的信？”

李员外郎将信丢给儿子，冷哼道：“你自己看。”

李员外郎公子看完信后，目露欣喜之色，赞道：“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常兄的岳父即将调任京师，升为吏部尚书，只要常家拉您一把，这正是爹您复官最好的机会。”

李员外郎怒斥道：“糊涂！”

“我哪糊涂了？”李员外郎公子疑惑的道：“常家跟我们不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吗？”

李员外郎摇头道：“常家早就跟我们不在一条绳上了。”

“啊？”

李员外郎哼道：“廖纪为官清廉，常书堂为了讨好亲家，几乎将家里的产业，全都捐出去了，名下的青楼，也全送给南直隶提督防务总兵官李小牙了，如今的李小牙，可谓如日中天。”

“您说的这些，孩儿不太懂。”

“如今的常家，已紧紧抱住未来吏部尚书，南直隶提督防务总兵官李小牙的大腿，你们当年的事，若是被暴出来，常家最多伤一点皮毛，我们却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李员外郎公子骇然道：“没那么严重吧？”说着光棍的道：“大不了孩儿去坐牢，绝不会连累家里。”

“没那么简单。”李员外郎摇头道：“你们的事若是暴露，我们家就会被彻查，以往的污秽就会彻底暴露，这些污秽才是让我们家死无葬身之地的原因。”

虽然他们南京的官员，低同级的北京官员不只一等，没什么权势，但南直隶掌控着江南三大织造，漕运总督衙门，全国最富庶的几个州府，朝中官员许多出自南直隶……

这其中的利益瓜葛，不是一般的复杂。

李员外郎公子总算是听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是先前当官做了许多贪赃枉法的事，他们当时出的事，也是父亲长辈们利用关系处理的，他们当年的事若是暴露，引来朝廷的彻查，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常家如今抱住了两条大腿，彻查的官员会看在两人的份上，放常家一马，到时候死无葬身之地的只有他们。

“你如今知道爹跟你张世伯，为何自己辞官了吗？”李员外郎叹道：“我们当初站错了位，打压了张桂二人，只有辞官才能全身而退，才能保住家里的这一点产业留给你们，至少能让你们以后当一个富家翁，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爹，您甘心吗？”

李员外郎无奈的道：“不甘心又能如何？我们身上污秽太多了，若是不辞官，我们很快就会大祸临头，而卫兄，于兄却仍执迷不悟，为父只盼他们若出事了，不要连累我们。”

李员外郎公子拿着书信，皱眉道：“如今于家的二小子，想以我们当年的事要挟常家，想逼常家将我们也一起拉上船。”

李员外郎摇头道：“即便常家肯拉我们一把，我们也上不了船，只因我们没有跟尚书府结亲，你也没入职南京锦衣卫，没有成为南直隶提督防务总兵官的心腹。”

“孩儿不懂。”

李员外郎解释道：“你们的事若暴露了，廖纪为人清廉，肯定会要求秉公办理，与常家撇开亲家关系，李小牙多半也会如此宣称，但他们无论如何与常家撇开关系，彻查的官员，都会看在两人的面子，放常家一马，这就是官场。”

“彻查的官员敢公然包庇常家？”

李员外郎讳莫如深的道：“谁说彻查的官员包庇常家了？常家同样会被撤查，只是查出来的污秽，很少罢了。”

不得不说，常书堂确实是一条老狐狸，真是高瞻远瞩，为了脱离昌公国，讨好为官清廉的亲家，宁愿散尽家财，并让儿子放弃科考，入职声名狼藉的锦衣卫……

他们也确实看走眼了，没想到李小牙崛起会如此迅速。

李员外郎让儿子研墨，提笔给如今的于少卿，写去了一封信，希望于少卿能管好儿子，莫要生事，遇到拿此事要挟的讨债鬼，给一点银子打发就是了，不要想着以鱼死网破为威胁要挟常家，想要上常家的船，那样只会自取灭亡。

……

……

午后，李小牙领着锦衣卫的大队人马，刻意绕了一大圈，出了大平门，强行路过督察院大门口去巡视外城城防。

一群督察院的老头，不是想弹劾本督不巡视城防吗？

李小牙坐在马车上，哼着小曲，来呀？弹劾呀？反正有大把时光……

“老大，我们今天去巡哪？”

“我们去到外城姚坊门逛一圈就回来。”

麻子笑了，他们前天也是去朝阳门城防营，逛一圈就回来了。

“督帅大人？”

李小牙闻声掀开车窗帘，看着避到路旁的一辆小马车，车里坐的是刑部主事谢多鱼。

南京刑部衙门紧挨着督察院，因此谢多鱼出门，才会撞上李小牙的车驾。

李小牙命大队人马停下来，笑着跟谢多鱼寒暄：“谢主事，别来无恙？”

谢多鱼微笑道：“劳督帅挂心了，督帅这是上哪？”

“巡一下城防。”李小牙反问道：“谢主事呢？”

谢多鱼无奈的道：“昨日钟楼附近发生了一桩命案，想必督帅也听说了？”

“听说了。”李小牙问道：“查出死者身份了？”

谢多鱼摇头：“哪有这么快。”

受害人头被砍掉了，他们只能凭一些受害人的身体特征发布告示，如今告示只发布了一天，并没有人前来刑部认尸。

如果受害人身体特征明显，譬如缺胳膊少腿，大胎记，大伤疤，大痣等，这还好一些，偏偏受害人，身体并无特别明显的特征，这样一来就给辨尸带来了极大难度，只能先从失踪人口查了。

谢多鱼摇着头，手里的命案，查都查不完，听说前些日子，李督帅领人清理修缮军械所，发现了一口镇尸缸，幸好抛给东厂处理了……

若想不受累，一定要远离南京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