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怕鬼，越见鬼。

怕什么，来什么。

李小牙从临时宣旨官，刑部钦差盛茂手中接过圣旨，手都在颤抖，真是倒了血霉，先前发生的两件大事，一件是大同兵变，一件是吐鲁番侵扰西北，当时眼皮就在跳，生怕皇上派他去处理这两个事。

没想到真应验了，皇上要派他去西北跟吐鲁番人谈判。

吐鲁番一边跟大明建立商贸，又一边跟大明打仗，去年吐鲁番侵扰西北，大明一怒之下扣押了吐鲁番使节，至今仍未释放，皇上命他以吐鲁番使节的人头为条件与吐鲁番进行和谈。

李小牙皱起眉头，与吐鲁番进行和谈吗？说实话，这有一点软弱了，如果换了先皇，肯定就打过去了，而小皇帝却想和谈，这件差事不太好处理，但相对安全，没有大同兵变那么凶险。

李小牙与盛茂是熟识了，收起圣旨后，招呼道：“盛大人，请喝茶。”

“督帅客气了。”

“盛大人一路辛苦了，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

“下榻了吗？”

盛茂点点头：“我已在南京刑部别院下榻。”

李小牙笑道：“明人不说暗话，盛大人于我有救命之恩，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盛茂客气的道：“督帅言重了。”说着意味深长一笑：“我确实有需要督帅帮忙的地方。”

“盛大人尽管开口。”

盛茂拐弯抹角的道：“我奉旨调查六名前侍郎，员外郎，主事徇私枉法一案，但没查到真凭实据之前，我不好动他们。”

李小牙目露凶光：“我启程西北前，帮你把人全抓了，关在我的锦衣卫大狱，你再慢慢查他们徇私枉法的事。”

盛茂轻咳两声：“如此甚好。”说着起身道：“圣旨已送达，时辰也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

李小牙起身后，拄着拐无奈笑道：“我腿脚不便，就不送盛大人了。”说着一瞟身边的麻子：“你帮我送送盛大人。”

盛茂看着李小牙的脚，关心的问道：“督帅，冒昧问一下，您的脚怎么了？”

“不小心从楼梯滚下来，脚折了。”

“……”

盛茂干笑道：“督帅，好好休养，我先告辞了。”

麻子欠了一下身：“盛大人，我送您。”

李小牙目送麻子将盛茂送走之后，又坐了下来，展开圣旨又看了一遍，而后颓然叹了一口气，眼看过几天就中秋了，没想到却接了这么一个差事。

此去西北，少则三四个月，多则半年以上，需要好好安排一番，才能出行。

麻子送走盛茂之后，回来了，看着一脸苦大愁深的李小牙，宽慰道：“老大，我们只是去跟吐鲁番人谈和而已，总好过督军前往大同处理兵变吧？”

李小牙无奈一笑：“至少去西北没那么凶险。”说着苦中作乐道：“兴许还能拿吐鲁番使节换一点葡萄干回来。”

“……”

“我们何时启程前往西北？”

“不急。”李小牙冷笑道：“至少先把于卫两家给抄了，我们再启程前往西北。”

“我们何时动手？”

李小牙断然道：“明天。”

麻子点点头：“我吩咐一群缇骑，一定盯好于卫两家，保证一个铜子都跑不掉。”

李小牙收好圣旨，走出书房。

更夫已敲响二更的锣声，李小牙才披星戴月回到家中。

王佳人等女，皆坐在院中等待，先前已有校尉回来通报，朝廷又有圣旨下来了，督帅要接圣旨，同时招待钦差，可能会很晚才回来。

王佳人迎向走进内院的夫君，问道：“官人，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

“听说又有圣旨下来了。”

琪琪格直白问道：“皇上又要派你去哪？”

李小牙将圣旨递给夫人，无奈的道：“皇上派我去西北跟吐鲁番人谈和。”

“谈和？”王佳人担心的问道：“危险吗？”

李小牙如实道：“多少都有一点危险，但好过去大同处理兵变。”

琪琪格皱眉道：“朝廷没人了吗？为何总是派你出去？”

李小牙很无奈，不是朝廷没人，而是小皇帝信得过的人很少，兴王府出来的锦衣卫们，虽然深受小皇帝信任，但处理危机能力不足，而一群大礼新贵，几乎都是文官，他们需要帮皇上处理庞大的朝廷政务，没那么多空闲出差。

却跟番邦交涉，肯定要派位高权重的官员，皇上不敢派老臣出去，生怕年老体衰的老臣，扛不住长途跋涉之苦，先前俞谏老大人，奉命平叛，结果回朝没多久就病逝了。

而身居高位的官员之中，年轻一辈的，只有寥寥数人。

……

……

四更天，一辆夜香车，从于家侧门驶出。

夜香车驶出一里，便被一群锦衣卫缇骑拦住了。

为首的芭蕉质问道：“车上是什么？”

车夫弱弱的回道：“夜香。”

“……”

“夜香？”芭蕉冷笑后退，招了一下手：“给我搜。”

几名缇骑上前，捏着鼻子揭开桶盖，拿木棍在桶中搅和起来。

“头儿，好像没藏东西。”

“确定？”

“呃……”

芭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道：“你们不能用手捞看吗？”

“(⊙_⊙)”

几名缇骑目露为难之色，但大统领交代，他们要是让一枚铜子从于家跑掉，就把他们全吊到树上……

几名缇骑犹豫许久，终究下不去手，于是他们将两个大夜香桶抬下车，全倒在路旁，一股恶臭弥漫开来。

“头儿，只有秽物。”

“我们走。”

一群锦衣卫缇骑离开后，夜香郎将夜香桶搬上车，也赶忙走了。

路旁一家店铺，守店的老板，被一股恶臭熏醒了。

老板起床，点燃了蜡烛，提着烛台出门，只见一堆秽物堆在门口路边，臭水正流向自己店铺门口。

“王八蛋！谁那么缺德？”

“……”

老板骂骂咧咧回去，拿来了水桶扫帚清扫，心忖到底得罪了何人？竟到他家店铺门口泼大粪？

五更天，于家一辆采购的马车出门。

王二手下的缇骑，借口搜寻失踪儿童，彻底搜了一遍马车，确定没有夹带金银珠宝之后才放行，他们必须保证在督帅领兵抄家前，不让一枚铜子飞出于家。

人可以放跑，但不能放跑一枚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