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日子一天天过。

五月的芳菲，布满了孝陵。

李小牙与张永正在下棋，两人的棋艺在伯仲之间，旗鼓相当，互有输赢。

张永询问道：“李指挥佥事，你的圣旨快到了吧？”

李小牙淡笑道：“不出意外，快到了。”

宝子在一旁道：“如果出意外呢？”

“……”

李小牙只是斜眼一瞥，马漏心领神会，立即将宝子给拖走了。

宝子前脚刚被拖走，后脚罗奔就过来了。

麻子阴阳怪气的道：“这是什么风？把我们日理万机的罗老大给吹过来了？”

罗奔并不在意，笑问道：“你们何时离开孝陵？”

李小牙无奈的道：“没有圣旨，如何离开？”

罗奔追问道：“圣旨还没来吗？”

“没有。”

张永淡定的道：“李指挥佥事，不必着急，该来的总会来。”说着自怨自艾道：“不该来的，再怎么等也不会来了。”

李小牙安慰张永道：“张公公，晚辈相信，您不会终老于此。”

张永意味深长的道：“那就借李指挥佥事吉言了。”

这半年来，李小牙从张永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他们同为提督，但李小牙的资历太浅了，而提督过三千营，神机营，十二团营的张永，常年陪伴圣驾，资历非常深厚，他教了李小牙很多东西。

下完棋后，李小牙看向旁边观棋的罗奔，问道：“你找我有事吧？”

“你怎么知道？”

“要是没事，你会来孝陵？”

罗奔嘿嘿一笑，孝陵内不得饮酒，这才是让他最难受的地方。

李小牙白眼道：“你该不是来发喜帖的吧？”

罗奔摇摇头：“我找你谈正事的。”

“你也有正事？”

罗奔也不拐弯抹角了，肃然道：“岑猛被杀了。”

李小牙愣了一下，惊讶道：“你终于说服阿花谋杀亲夫了？”

“……”

罗奔轻咳两声：“不是阿花谋杀的亲夫，不过也跟她有一点关系，杀岑猛的是阿花的父亲，岑猛的岳丈岑璋。”

李小牙调皮道：“老丈人杀女婿，越杀越有趣？”

“……”

罗奔刚收到瓦氏的急信，年初两广总督王守仁派来人招抚岑猛，岑猛不愿意妥协，暗中招兵买马，瓦氏不愿意跟夫君一起谋反，暗中派人通知了王守仁。

王守仁收到密报后，命都御史姚镆率兵征讨，岑猛没有召集到造反的人马，只能仓皇出逃，没想到逃至靖州岳父家里后，居然被岳父大义灭亲杀掉了。

李小牙听完罗奔的讲述后，非常的开心，毕竟岑猛也是记在他小本本上的仇人。

罗奔松了一口气：“幸好阿花听我们的劝，选择大义灭亲，没让岑猛有机会举兵，保住了九族。”

李小牙耸肩道：“岑家命好，躲过了九族消消乐。”

九族消消乐？罗奔哭笑不得，问道：“你先前不是说要招募阿花吗？”

李小牙叹道：“我已经不是提督南直隶防务总兵官了，招募阿花有何用？招来给你叠吗？”

“……”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一名校尉前来通报，说是朝廷的宣旨官来了。

终于来了。

李小牙起身整理衣衫，正准备出去迎宣旨官，然后一名小太监跑过来了。

“老祖宗，老祖宗，快出去接圣旨。”

张永微微一愣：“这是杂家的圣旨？”

李小牙的笑脸凝固住了，这是给张永的圣旨？不是给他的？

张永回过神，急匆匆出去领圣旨。

李小牙带着一丝失落，跟出去看张永接圣旨。

宣旨官宣读了圣旨，经大学士杨一清举荐，皇上同意重新启用张永，命其提督团练。

张永激动得老泪纵横，磕头领了圣旨，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离开孝陵，总算是得了一个善终。

两名小太监将年迈的张永扶起来，李小牙送上恭贺后，无精打采回到自己的小院，皇上该不会将他忘了吧？

张永没有片刻耽误，收拾好行李，领着侍奉自己的小太监，乘车离开了孝陵。

……

……

李小牙犹如一条死鱼，瘫在懒椅上。

罗奔离开前，随口说了一个事，他手下一名试百户三郎，母亲去世，回家守孝了，希望李小牙向上举荐一名总旗升试百户，调任他下辖一个百户所。

李小牙询问麻子道：“对了，秀才的丁忧期快满了吧？”

麻子点点头：“快满了，下个月就能复职了。”

秀才是锦衣卫的吏目，丁忧守孝不必守满三年，只要守满两年三个月就足够了。

李小牙拍了一下腿：“想起一个事，先前我遇着姬无相了。”

“姬无相？”麻子讶异道：“您在哪遇着她的？”

李小牙回道：“数月前元宵，我在三山街看到她了。”

“不知道她的脸好了吗？”

李小牙摇摇头：“她的脸还好，就是下颚脖子，被烫得很严重，疤痕看上去有一点狰狞。”

“您怎么知道？”

“她好像看开了，已经不遮脸了。”

“哦。”

李小牙一个咸鱼翻身，大手一挥：“给我准备蒙面罩，我要回家找秀才聊一聊。”

秀才转眼快二十五岁了，守完孝，必须要成婚了，真的不能再耽搁了，这年代的人都很短寿，可能一个风寒窜稀，都有可能两腿一伸。

秀才家三代单传，要是没成婚就死了，那他们老丁家就绝户了。

李小牙蒙上脸，领着一群狗腿，快马离开了孝陵。

“锦衣卫，老皮雁子闪开，撞不死你。”

“……”

领骑的麻子，一路嘴喷八方。

李小牙等人即将回到太平门的时候，将一辆马车吓到滑进了水沟里。

麻子刚想破口大骂，看到下车的老头后，瞬间不敢出声了，只因老头穿着正四品官服，最重要的一点，老头乃是南京督察院的右佥督御史。

撞枪口了。

李小牙趁老头没看清自己，立即策马离去，麻子等人急忙跟上去。

右佥督御史老大人，气得暴跳如雷，又是南京锦衣卫的鹰犬，内城骑快马，简直无法无天，回头定要参他们一本，好不容易南京锦衣卫首恶被罚守孝陵，南京平静了一段时间，没想到又开始兴风作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