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女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神色变得十分复杂。

除了震惊，不可思议，还隐隐藏了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恐惧。

魔种！

被束缚在石床上的楚微凉，意识已经几乎模糊，拼尽所有力气：

“金姨，我……到底怎么了……！！！”

活剖的过程，太痛苦了，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金兰乔关切握住她的手，“阿凉，你稍等，我们商量一下办法。”

几个女人凑到一旁，用极低的声音飞快商量。

“若是她就这么死了，方寂雪一定会发疯。”

“管不了那么多了，稳住她，先将天魔琉璃魄取出来，大事要紧。”

“可万一她活了下来，知道了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将来恐怕祸患无穷。”

“无妨，反正她的记忆已经被洗过一次了，不外乎再洗一次。”

几个人回到石床前，重新拉住楚微凉已经如死人一般冰凉的手，每个人的声音都温柔疼爱如母亲，却说着极度残忍的话：

金兰乔：“阿凉，魔域三日，七十二王以你身为炉鼎，才凝成这一块琉璃魄，你受苦了啊……”

青鸾宗主：“天魔琉璃魄，是魔族用来复活魔皇的关键，为了北玄万万苍生，我们必须毁掉它。”

云起宗主：“如今，若要将这东西彻底剥离，非你抱定以身殉道的决心。”

缥缈宗主：“而且，在我们将琉璃魄剥离之前，你必须坚强地活着，否则，我们北玄所有人的努力，还有北芒山几万人的牺牲，就全都白费了。”

楚微凉仿佛眼珠儿已经不会转动，只是死死望着屋顶，了无生气。

“好……”

之后，又是漫长的折磨。

可是，无论金兰乔她们如何努力，尝试了各种所知的方法，那天魔琉璃魄和腹中胎儿，都如生了根一般，与她的身体，她的神魂牢牢凝合在一起，根本无法剥离。

不知过了多久，楚微凉的神志已经到了极限，忽然口中喃喃道：

“三天……”

金兰乔拿着带血的咒刀，被这一声吓得手一抖，以为她想起了北芒山那三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凉，你说什么？”

“三天……，三天的时间，原来是这么长吗？金姨，我……撑不住了……我要走了……”

楚微凉慢慢闭上眼睛。

石床头顶上燃着的命灯，灯火飘摇，越来越微弱，眼看就要熄了。

几个女人不约而同眼中一狠，“必须在她人死灯灭之前将天魔琉璃魄取下来，否则，就没用了！”

“动手！”

她们再也顾不上什么伪装，一起上手，强行要将楚微凉丹田深处，那颗九色光芒耀眼的琉璃魄强行割离。

可偏偏这时，方寂雪在外面感受到徒弟的命灯将尽，破门冲了进来。

“阿凉！！！全都住手！”

他一掌震飞四个女人，将奄奄一息，半截身子鲜血淋漓的人抱在怀中。

“阿凉，不要走，我们不要那琉璃魄了，师父不要那东西了，阿凉，你别走……阿凉……，不要走……！！！”

方寂雪的手，染了她的血，惊惧地抚她苍白的脸，仿佛马上就要失去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阿凉，醒醒，看看我，不要走……！！！”

然而，楚微凉只是虚弱地看了他一眼，那般心灰意冷，那般了无生趣，那般毫无留恋。

之后，缓缓闭上眼睛。

石床前的命灯，飘忽了一下，灭了。

“阿凉——！！！”

方寂雪疯了般抱住她，红了眼，“师父错了，师父再也不要那东西了，师父只要你！！！”

他的手剧烈颤抖，从袖中摸出碧玉珠钏，将中央的命元珠子摘下来，不假思索地塞入楚微凉口中，飞快替她化了下去，之后，便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一时间，仿佛呼吸都停滞了。

好了好久好久，终于，命灯已经燃尽的芯子，忽而如被一阵悲凉的风吹过，又亮起了火星。

之后，那火苗，又飘忽地燃了起来。

方寂雪终于长长松了口气，虚脱般地死死抱住怀中人，一言不发，周身气息，沉得恐怖。

金兰乔几人刚刚被那一掌伤的不轻。

“方宗主，你要想清楚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神子即将驾临千机宗，到时候，我们拿不出天魔琉璃魄，北玄十二宗就要全部覆灭！”

“方宗主，你用你自己的命元救她，值得吗？”

“忘了告诉你，她腹中已经与人珠胎暗结，否则，我们如何会三天三夜都无法将东西取出来？”

“以她的修为，若非交付真情，如何会有孕？”

“方宗主，你的宝贝徒弟虽然将天魔琉璃魄带回来了，但是，她早就已经背叛了你。”

四个女人，七嘴八舌，无情戳破最后的幻想。

方寂雪眸子激烈地动了动，“你们骗我！”

他抱着楚微凉，如抱着他的命，他的宝贝，替她将腹部的伤口抚平，等着她的身子渐渐回暖。

“阿凉，永远不可能背叛本座，阿凉不管经历过什么，永远都是本座的阿凉！你们哪个，胆敢再诋毁她，本座绝不客气！”

金兰乔几人见劝已经没有用了。

眼下，就算她们四个联手，也不是方寂雪的对手。

想要自保，只能想别的办法。

“方宗主既然心意已决，那就好好想想，到时候如何向神子交代吧。”

方寂雪低垂着头，沉声道：“金宗主放心，本座绝不连累你们。”

金兰乔临行，看了一眼尚且昏迷中的楚微凉：

“还有，奉劝方宗主一句，她已经知道了天魔琉璃魄的事，有必要的话，这记忆，还得再洗一次，免得，你与她，到最后，连师徒都做不成……”

“滚——！！！”方寂雪陡然发疯般地咆哮。

周身气息轰然炸裂震开，将四个女人全部从密室打飞出去。

……

金兰乔当时被这一击，受了重伤。

小树根能搜索到的记忆，到这里就戛然被打断。

别人的生生死死，受尽摧残折磨，在她的记忆中，都不如被方寂雪打得这一下来得痛。

已经再也查探不到什么了。

楚微凉慢慢睁开眼，摘取头顶的第三根树根，沉默盯着倒吊着七窍流血的金兰乔。

树根仿佛也目睹了整个回忆的过程，极度愤怒，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要弄死吗？弄死吧！弄死吧！

楚微凉站起来，颓然转身。

方才那一幕幕带来的剧痛、绝望、悲凉，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人也如死过一次一般，久久无法回神。

“既然她在我的肚子里找了那么久，就麻烦你在她的脑子里也找一找，三天三夜，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