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刚才也是他借你的手来救我？”

楚微凉指尖熟练在空中画符布阵，将青女的王座护了起来，心中却乱如麻，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为什么明明在躲他，但是到了他真的不来相见时，却这般不是滋味？

狐狸指尖光芒亮起，在她的法阵之上，又多加了一层封印。

如此，青女的尸身就可以暂时封存起来，确保不会被人破坏。

他一边忙又赶紧解释：“不是的，阿凉，主要是我自己想要救你。是我求君拂衣来救你！”

他也不知道到底说哪样，阿凉才会伤心少一点。

事到如今，狐狸和君拂衣，总要死一个了。

果然，楚微凉眸光一颤，眼圈儿差点就红了。

原来是这样。

难怪他并不见她。

这样也好，至少回去求他时，没脸没皮的话，说起来也不必走心。

她道：“我给你十颗化形丹，你救我一次，我们两清了，你走吧。”

“为什么？”狐狸没想到她居然又不要他了。

“我要带红漫回北玄，你是魔狐，不能跟着。”她顿了顿，声音又低了几分，“况且，有人说过，跟我在一起的人，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狐狸急道：“可是，你说过带我回北玄，去见你师尊。”

“我就是随便说说，况且你都已经化形了，没必要了。”

楚微凉将红漫幻化回一条红色小鳗鱼，从储物手镯中寻了只罐子，小心放进去，准备启程。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我可以帮你很多很多。”狐狸不知该怎么继续留在她身边。

“像你这样宠物，我已经有九只，没多余的粮食养你。”

楚微凉无情向一旁错开一步，绕开他，离开冰封的残破的长乐宫。

“我不用你养，我可以自己养自己。”狐狸紧跟在她身后。

“要不，我养你也可以啊~！”

“或者，我连你和那九只一起养啊？”

可是，不管他怎么喊，楚微凉都不再理会，将他一个人丢在原地。

以前，随便契约小动物，只是为了好玩。

可养了他们，就得对他们负责。

现在，她已经力不从心，负责不过来了。

红漫几乎死在她面前，她根本无能为力，只能回去求君拂衣。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招惹来了方寂雪。

所以，在弄死方寂雪之前，最好少与人打交道，少害一个是一个。

楚微凉独自乘笼梯离开天坑。

回望一片狼藉的青霜城，目光怅然。

这里，想要重建回从前的样子，恐怕还要一百年。

无论人，还是魔，凡人之命，蝼蚁一般，都实在是太渺小了。

君拂衣毕生追求的，不过是飞升。

天部魔王反水，也无非求得一个飞升。

阿悔历尽千辛万苦，为的也是重返无上神境。

飞升！

唯有飞升，变得更强大，才能亲手杀了方寂雪，才可以有能力改变一切！

-

回北芒山的路，并不太平。

因为失去了方寂雪的镇守，魔域之门的动荡，惊动了许多山中闭关千年万载的大魔。

大魔出世，除了各自划分地盘，还要想办法争夺资源补身子。

魔域这边的山脚附近，失了青霜城的管制，已经陷入一片混乱。

许多平民拖家带口逃亡，沿途尸骨遍地。

有重伤而死的，有饿死的，也有被撕碎的残肢断臂，有干尸，也有枯骨。

楚微凉逆行几日，眼看着北芒山如黑暗的巨人，伫立在远方的灰沉浓雾之中。

她的木头身子，也越来越不支了。

吧嗒！

头掉了。

楚微凉弯腰捡起来。

前面，就听见有女人妖笑，“她头上的珠子我喜欢，要了。”

“好！”男人亢奋答应。

是一伙妖魔，携着飘荡的恶灵宠物，挡在她面前。

为首的女人，衣着暴露，妖里妖气，身边的男人，两只大锤全是干涸的血痕，还挂着碎骨渣滓。

来得正好。

“这么有本事，来玩啊。”楚微凉抱着自己的头，朝对方勾了勾手指。

魔女：“哎呀，看把她嚣张的，给我上，杀人越货！抢珠子！”

对方呼啦啦一大群扑过来。

楚微凉放出魔刀，极恶绕着她呼啸飞旋，带起惨叫连连。

夺魔！

很快，黑色的血雾，浓如暗河，飞速向她脚下汇聚。

不光是这一伙恶魔，连带着方圆一里之内，草木毒虫，一个都不放过！

眨眼间，周围重新陷入安静。

遍地焦黑死寂之中，楚微凉把头按好，重新站起来，掏出镜子，仔细检查了一下。

应该是没歪。

脖子也没缝儿。

就是脸上那道裂痕，没有温疏白的手艺，始终修复不了。

唉……

楚微凉惆怅再看，忽然发觉头上少了什么。

沧溟星呢？

温疏白送她的沧溟星呢！！！

刚才太混乱，难道真的被人给摸去了？

她扔了镜子，拨开地上的焦黑草木和枯骨，慌张四处寻找。

然而，偌大的一片荒芜中，什么都没有。

那是她唯一的念想了。

即便最恨他的那段日子，也从来不曾离身。

可是，居然糊里糊涂地就这么丢了……

楚微凉从天亮找到天黑，又从天黑找到半夜，依然一无所获。

最后，颓然坐在遍地残骸之中。

也许，命中注定，真的到了与他彻底分开的时候了。

她自暴自弃地坐在地上，静待天亮。

周围寂静无声，杀戮过后，没有任何人胆敢靠近。

直到……，身后传来鞋子踩断枯枝的声音。

“我心情不好，不要惹我！”

楚微凉将魔刀狠狠朝地上一扎，威压嗡地一声炸开。

身后的人却并不害怕，还又弱又彬彬有礼道：“我……刚好路过，捡了颗珠子，不知道是不是姑娘你的？”

是小狐狸的声音？

楚微凉回头，见他掌心托着沧溟星，如水一样温柔的光，映着他的笑脸。

“十颗化形丹！”

她开心跳起来，扑上去。

狐狸也好开心，笑靥在俊美容颜上如花绽开，九条尾巴也愉悦的舞动，等着她抱抱。

可是，她却一把抢回了沧溟星，把他晾在一边。

狐狸忽然空了的手掌，尴尬停在半空：……

楚微凉将珠子珍而重之地擦了又擦，“为什么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狐狸：“因为珠子是圆的，可能……滚得比较远。”

他要是说，他拿着珠子躲在暗处看了她半宿，她可能会真的杀了他。

楚微凉将珠子重新簪在发间，问他：“戴好了吗？”

狐狸眸光动了动，“我帮你。”

他上前，替她重新簪好，手碰到她柔软的发，却舍不得离开，“阿凉，带我一起走吧。我会听话，不会给你添麻烦。”

他太温柔，又太卑微，让人几乎无法拒绝。

楚微凉敏感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手，“我不喜欢小孩。”

“我会长大。”他追上一步。

楚微凉突然推开他，“我不喜欢狐狸。”

“那你到底喜欢什么？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可以……！”

“我喜欢的人他已经没有了！他根本就没存在过！你不要再跟着我！！！”

楚微凉忽然发飙，周身罡风乍起，一掌将狐狸打得横飞出去。

紧接着左手魔刀凶芒大盛，向他身后劈去！

刀锋在半空中，与不知什么凶器相撞，发出激烈刺耳的刮擦声，刺激耳鼓，几乎令人发疯！

“道魔双修？君拂衣果然教了你不少好东西。”

黑暗中，如有一朵硕大莲花，缓缓绽开。

花中端坐一人，单手结莲花印于胸前，姿态庄严如佛，却分明是一尊魔头。

“灭世黑莲，无天王。”楚微凉横着走了两步，将被远远打翻出去的狐狸挡在身后。

天部魔王居然没那么容易糊弄。

君拂衣刚走，就有人跟来了。

“既然知是本王，还不束手就擒？”无天王不睁眼，声音雷动，端坐黑色莲花之中，姿态宛若神明。

楚微凉呵呵一笑，“我当是什么，原来不过区区一朵黑莲，可惜啊，我还认识另一朵莲花，比你们四个加起来都厉害的。”

“哦？愿闻其详。”

上古四莲，功德金莲、灭世黑莲、业火红莲、净世青莲。

无天一向自负，自封第一，根本不相信还有哪个能凌驾于他之上。

楚微凉一手降魔杵，一手魔刀，皆在掌中紧了紧，“听好了，我认识的那第五莲，叫做：步，摇，碧，莲！”

“不要逼脸……？”无天沉吟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