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小柒发现阿蛮与以前不同了。不是指她的体型，而是指她的习惯，具体来说便是阿蛮没有以前那般粘她了。

尤其在有了自己的族群后，比起缠在她身边，阿蛮更喜欢和其他九尾狐待在一起，而且格外喜欢和某一只雄性九尾黏在一起。

当初因为阿蛮舍不得自己，小柒“爱子心切”，选择留在桃林陪她。但现在的她发觉，阿蛮似乎不再需要自己。想到这个，她本该松一口气，毕竟是少了个麻烦，但事实不是如此，她心底总有挥之不去的烦闷感，这无端出现的感觉令她疑惑。

恰巧庚辰路过这片桃林，感受到小柒的气息后，她降下与小柒寒暄。身后的众龙看见“母亲”与“小姨”叙旧，乖巧地留在空中，没有前往打扰。

那次见她，小柒吃了一惊：“你的翅膀呢？”金鳞金眸，庚辰依旧是那般神圣模样，浑身散发着柔和的金光，只是身后少了那对银白的鳞翼。

庚辰周身的气息温和，看着这许久未见的妹妹，她上前用龙爪帮她梳了梳毛。

“小龙们曾经问我，为什么我有翅膀，他们没有？为了不让他们难过，我就把翅膀藏起来了。”

没了鳞翼的庚辰除了体型更大一些，看着确实与她创造的龙族相似。发觉小柒的目光满满都是不解，庚辰浅浅弯眸：“我只是将它隐起来了，并不是将它拆下来了，不用这么惊奇。”

“可我看着不习惯。”瞅一眼庚辰空旷的后背，小柒总觉得奇怪。

“盘古他们一开始也说不习惯，看久了就好，”庚辰的尾尖轻戳小柒，“有心事吗？”

“？”小柒满眼疑惑。

她隔空点了点小柒的眼睛：“你这里的光暗下去了些。”

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要如何与庚辰解释，小柒趴下身子朝庚辰那边拱了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远处山林中，十数只九尾狐狸玩得不亦乐乎。

庚辰恍然：“舍不得？”

“我才没有！”小柒想都没想，果断否决，“她不来烦我才好，我还能有个清净。”

听着她的话，灿金色的龙眸中笑意更深。没有拆穿她的嘴硬，庚辰温声提议道：“你总喜欢一个地方不动，这样久了难免乏味。要不要跟我去逛逛？”

“去哪儿？”

“唔……盘古他们最近在教人类长生之法，我们去看看？”

抬头瞄一眼空中腾飞的众龙，小柒狐疑看她：“你不用带孩子了？”

“孩子们都长大了，早就不用我整日看顾。”

“那你今天是……”

“我本就是打算去盘古那边看看，谁知在半道遇上了几个孩子，他们非要跟着我飞来。你要是不喜的话，我待会让他们自己去玩。”

最后看一眼阿蛮的方向，小柒点了点头：“好，我们就去盘古那儿看看。”

没有惊动阿蛮，小柒跟着庚辰离开。一龙一狐跨过河山来到人类的聚集地。

那是深古他们第一次遇见小柒。

十人是最初之人的后代，因为身上有着女娲和庚辰的原初之力，他们成为第一批修习长生之法的人类。

初见之时，十人在小柒眼中不过豆丁大小，他们整齐坐成一列，随着伏羲做深呼吸。

“这是在做什么？”

刚开灵根的十人还无法适应周围环境，只能笨拙地学着伏羲把腮帮鼓成青蛙的模样。看着虽然蠢，但十人学的很是认真，他们甚至没有察觉到小柒和庚辰的到来。

小柒在一旁看着有趣，想用尾巴尖戳一戳他们的腮帮，只是没控制好力度，一不小心把人推飞出去。

被她推飞的正是任溪知，彼时的他还不叫任溪知，也还没有后来那般实力。乍然从数十米高的地方落下，还是豆丁的他必死无疑。

小小的他心里满是对死亡的恐惧，紧紧闭着双眼，他已经做好死亡的准备，下一秒却发现身子停在了半空。下意识睁开眼，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只十尾的巨狐。

任溪知曾见过普通的狐狸，也随女娲母亲见过灵兽狐狸，但眼前的狐狸与它们都不同，她是如此的特别。看见她的一刻，他忘记了身边的一切，眼中只有她的身影。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

“放心放心，他没事，不会让他摔死的。”她的声音也如天籁。视线无意朝下望去，深古这才察觉自己被吊在了半空，身旁的巨狐正用她的长尾拎着他的后领。

场中还多出一兽，那是一条金色的龙兽。如果说十尾狐给深古的感觉是美，那金龙便是圣洁。当眼中出现她的身影时，他不自觉生出向她拜倒的冲动。

将任溪知平安放到地面，小柒连忙后退到庚辰身侧。她可没有用力，谁能想到女娲的孩子这么脆弱，轻轻一推就飞出去了，她还是离远一些好。

她的动作太过明显，在场的法则们都看出了她的意思，眼中纷纷染上笑意。

“不愧是你，一来就闯祸。”

“有段时间不见了，最近睡得可舒服？”

“孩子们快过来，她就是庚辰，光明与创造的法则，亦是你们的母亲之一。而这位，”女娲的视线转向小柒，“就是我之前与你们说的，司火的法则。”

第114章 往昔真相（3）

在女娲的鼓励下，深古十人慢慢凑向庚辰和小柒。

一旁的伏羲还在开玩笑：“庚辰便算了，能看见这位属实算你们运气不错。这家伙平时没事就喜欢睡觉，一觉能睡好几千年。”

他毫不意外地收获了小柒一个白眼：“就你会乱说话，我这次才睡了一千年。”

“确实只有一千年，”盘古点了点头，“一千年前我和白泽见过她，那个时候她身边还跟着一只九尾小狐狸。那小家伙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等她下次回去，估计就能看见一窝狐狸崽崽了。”

垂眸瞧着围着她的人类幼崽，小柒发现了奇怪的点，她抬头看向女娲和伏羲：“这是你们的孩子？怎么看着跟盘古更像？”

盘古和庚辰是法则中体型最庞大的存在，小柒不过到庚辰的颈部，女娲和伏羲更是只有盘古一臂之长。

而眼前的人类凭双脚而立，看着就像是缩小了十多倍的盘古，与人身蛇尾的女娲大不相同。闻言，女娲无奈耸了耸肩：“我无法创出与我们相似的存在。”

略一思索，小柒明白了问题所在。女娲和庚辰创造的新生命拥有习得部分法则的奇特属性，但生命与时间法则最为特殊，无法为法则之外的存在拥有。她能想到的，其他法则自然也明白，因此女娲才没有强求。

“先不说这个，来跟孩子们打打招呼？你好歹算是他们的‘小姨’。”

小柒一听这话表情很是嫌弃，一旁的庚辰已经低下头靠近深古他们：“你们好，听说你们给我起名叫庚辰？我很喜欢这个名字，谢谢。”

许是因为她是光明法则的原因，靠近她时心中就会生出暖意，让人无比舒服，十个小豆丁下意识想离她更近一些。

一只小手触上了她的龙鳞，在她看过来时他又怯生生地收回手。将手背在身后，小豆丁悄悄抬眼瞅她。

庚辰没有生气，反而眼中满是温柔。她轻笑着看向那个小豆丁：“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再三偷瞄庚辰，确认她没有生气，小豆丁鼓起勇气喊道：“我叫羲晗。”

“羲晗？”庚辰笑着点了点头，“是个好名字。”

见庚辰没有怪他的冒犯，羲晗胆子又大了些：“庚辰母亲，我可以摸摸您吗？”

“当然可以。”

得到允准的羲晗眼中忽然有了光，他裂嘴笑出了声，一把抱住了庚辰庞大的龙身。

比起硬硬的鳞片，女豆丁们更喜欢美丽的狐狸，以零露为首，她们齐刷刷看向了小柒，甚至连任溪知的目光也时不时瞟向那柔顺的长毛。

豆丁们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渴望与期待，那时的小柒并不讨厌人类，甚至因为带过阿蛮的缘故，格外纵容女娲创造的这些小生命。

她扫一眼下方的豆丁们、原地趴下，尾巴绕到她们身后将几人推到自己面前，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嫌弃：“警告你们，不准弄脏我的毛。”

豆丁们齐声高呼，扑倒在小柒身上，摸着毛绒绒的大狐狸。任溪知的肉掌伸向了她的长尾，小柒的尾巴轻动，他一头栽进了柔软的狐尾中。

“怎么办？他们好像忘记了下午还有功课。”

“随他们去吧，难得庚辰她们都来了，功课的话明日加倍便是。”

想着阿蛮那边已经不再需要自己，小柒心安理得地跟在了庚辰身边。

庚辰知晓女娲的忧愁，她此番前来就是打算帮他们一起教导深古十人。

小柒不懂这些，庚辰他们在教十个小豆丁时她便趴在一侧旁观。懒洋洋打着哈欠，看着盘古和庚辰在一旁轻言慢语，她仿佛回到了诞生之初。

四季轮回，随着时间的流逝，深古十人的天赋初显。论对天地灵气的吸收，四人之中羲晗的天赋最好，而深古的天赋最低。百年时光过去，深古已有了老态，羲晗却依旧是个孩子。

勤能补拙，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没有天赋，深古比任何人都要认真学习吐纳之法。每日除了必要的进食，他几乎将全部时间都用在吐纳灵气之上。但世事不如人愿，两百年过去，羲晗终于长成了少年，深古却已日薄西山。

“深古！”

身旁人气息逐渐弱下，还在妙龄的零露忽然惊醒，一把接住倒下的深古。

看着周围依旧年轻的伙伴，深古苍老的脸上是深深的无力与不甘，闭上眼、他心底情绪纷乱。

脑中闪过两百年间的一切，除去年幼的几年，他之后所有的记忆都是在修习吐纳之法。与他同期出生的其他人在哭笑中成长，娶妻生子，最后颐养天年、回归黄土，他们的一生短暂却精彩。而他，空活多百年，却什么也没有。

缓缓转头面向女娲他们，再睁眼时深古已然释然。他已经比其他人多活了百年，这是属于他的奇遇，又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感谢父亲与母亲们多年的教导，孩儿愚钝、先走一步。”

眸中的光逐渐黯下，眼看深古就要成为十人中最先离开之人，女娲他们终是不忍。深古的努力他们都看在眼中，正因如此他们才格外疼惜这个孩子。

伏羲停住了深古的时间，女娲用生命之力稳住了他的最后一口气，而庚辰用创造之力助他改造筋骨。不过须臾，深古重新睁开了眼。

他依旧是垂垂老态，可另外九人都感受的到、深古已经脱胎换骨。之后每一日，深古都会比前一日年轻一岁，直至变回少年他才停止容貌的倒退。

那时的十人关系尤胜同胞，见深古如此，另外九人心中只有纯粹的欣喜。

彻底掌握吐纳之术后，十人的寿命已是一般人类的数倍，女娲和伏羲他们一开始所望、人类寿命能长一些已是达成。

拥有的时间长了，十人自然想找点事做，于是伏羲开始教众人习剑。为了让十人更好学习剑术，他特意将自己的蛇尾化成人类的双腿。

剑术一道本是伏羲闲来无事自己琢磨出来的，剑招简单、只是单纯的比划挑刺，但伏羲本就是法则，举手投足皆为天意。在他手中，简单的铁器变成神兵，粗糙的挑刺变成惊天之击。

十人手中拿着拾来的木枝，开始学着伏羲的动作乱画，这一学又是百年。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其他法则，他们觉着有趣，纷纷加入育人一列。

于是等小柒打个盹醒来时，身边无端多了许多兄弟姐妹。

剑道一途亦看天赋，十人天赋各不相同。在其他法则出现后，他们各自有了感兴趣之事，最后还跟在伏羲身边锲而不舍习剑的唯剩深古一人。

自被三位法则改造筋骨后，深古的天赋一跃成为众人中最强。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无法掌握伏羲的剑法。所幸伏羲是位好老师，深古也是位好学生。一人不厌其烦地教，一人不厌其烦地学。

可惜的是，直至法则们“死去”，深古都没有学会这套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