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古等人离开不过一天，下了许久的暴雪忽然停止。已经做好葬身雪海的之人愣住，雪停不过半日，集聚上空的墨云散去，时隔多日他们再见暖阳。

洞外气温迅速回升，短短一刻世界由冬入春，身上寒意退去，留下的人绝处逢生。

羲晗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带着众人离开避冬洞，仰头便见邽山上空万里无云。

众人面面相觑，可无一人能解释眼前异象。众人纷纷看向羲晗，他凝视着邽山更深处，神情严肃：“我们去看看。”

离开人类部族的聚集地、刚上山不久，身后传出异响，众人回头，只见女娲伏羲两位法则踏雪而来。

二位法则行过之处，白雪消融、万物复苏，行至羲晗面前，女娲脸上俱是担忧：“这是怎么回事？”

“有其他法则来过，”伏羲俯下身握了一把雪，静静看着白雪在掌心化成清水，“可他为什么要在六月降雪？”

“伏羲大人，您的意思是、这雪是法则所为？”甚至来不及给两位大人见礼，羲晗盯着那淌下的清水震惊发问。

眼见着伏羲肯定点头，羲晗不好的预感成真。

“是哪位法则来过吗？”女娲的视线缓缓划过羲晗身侧，确认只有他一个人在，她微微一愣，“怎么只有你一人？”

焦愁涌上心间，羲晗连忙将之前发生的事告诉两位法则。

另一边，被羲晗记挂的深古一众此时还在路上，邽山在世界之北，虽算不上边缘，但离虎口中的“中央”也有段距离。

此趟旅程路途遥远，可奇怪的是一路上都没有凡人喊饿。深古九人体质特殊尚且不论，他们身后护着的是实打实的普通人。在一连几日滴水未进的情况下，他们依旧神采奕奕，这般异象引起了九人注意。

钦明用胳膊捅了捅一旁的深古，示意他看身后。深古微微点头，他也察觉到了不对。不止是身后的普通人有问题，他自己也有些不对劲。

因为一直在赶路，这几日他们九人都没有静心修炼，可他体内的灵气不但没有减少的趋势，反而有股莫名的力量自丹田而出、不断涌向他的四肢八骸。

短短几日增加的量比他过去一个月苦修还多。

不动声色地看向另外七人，深古的手虚虚抚上丹田的位置，看着几人悄悄点头，他明白了，看来大家都一样。

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便是眼前的两位法则，思虑再三，他还是开口问道：“两位大人可知我们身上的异象缘何发生？”

法则神通广大，他可不相信眼前两位不知他们身体有异。

果不其然，只听虎形法则张口说道：“你们现在算是在我们体内，你们呼吸的每一口气都掺杂着我们的力量。即使最终能消化的力量微乎其微，但也够你们人类用了。”

“所以你们放心，只要老实待在这里，去的路上定不会让你们饿死。”

一听自己吸收了法则的力量，九人深感惶恐，但其他人类可不管这些，对于刚从极寒饥饿中逃离的他们来说，不会冷、不会饿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两位法则算是断了他们的后顾之忧。满足了温饱，自然有闲心欣赏空中奇景，别说其他人、连深古几人都没有飞上高空的经历。他们中唯一离开过地面的只有被小柒“点”飞的钦明，可惜那次他全程闭着眼，完全没有体会到“飞翔”的乐趣。

被法则兜在怀里带上半空，这种体验于众人而言无比新奇。恐高的不敢睁眼，人菜瘾大的用手捂着眼、偷偷从指缝里往外看，胆子大的或趴或坐、透着淡淡的黑气朝外面看去。

黑气的外面是许久不见的蔚蓝，云雾在他们脚下触手可及。

这里的凡人不约而同选择忘记了曾经的不愉快。受害者不在，曾为恶人的他们隐去了当时的丑恶，表现的如同一个无害的良民。

不知饥饿苦痛的日子果然舒心，直到虎形法则开口告诉他们“到了”时，他们仍感觉意犹未尽。

深古几人更在意他们最终要去往的地方，知晓到达目的地时，他们纷纷向前看去。

首先入目的是宽广的大河，河水自远处奔来，水浪声清晰可闻，四周草木繁盛、一片葱绿。

与邽山相比，这里的地势要更加平坦，而且如虎形法则所言，此处气温怡人，暖阳常在。总体看来，这里比邽山更适合人类居住。

只是事情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目光粗略掠过下方地形，深古几人的视线很快定在一处。粗糙的草木制建筑落入眼中，那明显是人类所作。显然，这里已经有人类部族在了。

深古几人看向那位法则，却听他漫不经心道：“这么好的地方，没人住才奇怪不是？没关系，你们几个不是在吗，和这里的原住民好好‘谈谈’。他们会愿意接纳你们的。”

才怪。法则的眼眸深处升起笑意，这里有他的那位兄弟在，怎么可能太平。要是深古他们不做点什么，这里的原住民把来的这些人类抓起来吃了都有可能。

第122章 往昔真相（11）

当然，无论深古他们会不会按他的想法行动，他都会从中获益。笑意抑制不住溢出眼眶，他的眸变成了弯月。从深古他们决定来这里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不过他的这位兄弟还真厉害，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霸占这里，虎形法则不动声色地看向四周。

他没有骗深古他们，这里的确是诸法则降临的地方，而且此处还连着源世界，是法则们“回家”的通道。

可惜的是，在此方世界降生的他们暂时还没有前往源世界的资格，不过也只是暂时罢了。

“好了，我和兄长就送你们到这儿了。接下来的路就靠你们自己了。”接下来他们两个就要躲起来看好戏了。

瞟了一眼身旁明显不愿离开的羊，虎磨着牙绕到他身后，张开大嘴、毫不客气咬住了他的后颈。

看着力量自他颈后的伤口溢出，虎满意地弯了眸：“走了。”

“两位大人且慢，”钦明忽然开口叫住两兽，在他们看过来时继续开口，“大人希望我们帮您起名字这件事不知还作不作数？”

“自然作数，”虎转身看向众人，口里还叼着“乖巧”的羊，“怎么，你们想好了？”

除了渴求力量，他和羊还有一点共通：他们都很“喜欢”人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比造人的女娲还要在意人类这种生灵。由此他们自然乐意用人类起的名字。

“我们商量过了，”钦明的视线下意识划过众人，“不知大人可否喜欢‘穷奇’二字？”

“穷奇？”虎形喃喃重复，随后裂开了嘴，“我很喜欢。”

“那我呢？”被叼着的羊开始不安分了，他一蹄子踹到穷奇身上，成功让他放开自己。抖了抖脑袋，他起身迈步来到钦明面前，“我的名字呢？”

“您叫‘饕餮’。”

饕餮点点头，乖巧回他：“好，我叫饕餮。”

如今的饕餮从实力而言比穷奇强，但他其实还出于初生期，所以整只兽看起来还是憨憨的。

受不了这傻子在这里丢人现眼，穷奇再次把他叼起带走。

临消失前，穷奇回过头看向众人，语气意味深长：“初次见面，我给你们留了点见面礼，相信你们会喜欢的。”

在穷奇和饕餮“离开”后，深古九人带着部族的人类朝长河的另一端走去。人类部族极其排外，深古他们不想和原住民发生冲突，于是便打算绕过他们，在河的另一端落脚。

可不过刚踏入密林，他们一行就被人团团包围。

“你们是谁？”

饶是钦明也没料到他们这么快就被原住民发现，挡下想动手的众人，他朝问话的青年友善一笑：“我们来自邽山。因为某些原因，我们举族迁移至此。请你们放心，我们会在离你们很远的地方安族，绝不会打扰你们的正常生活，”

“这是我们的地盘，谁允许你们在这里安族？！”话不投机半句多，甚至没听钦明接下来的话，青年大手一挥，身后的族人一拥而上。

深古九人本不想动手，这事毕竟是他们无礼在前，但人都杀到面前了，他们自然没有避战的道理。

九人跟随两位法则修习已久，本以为能轻松拿下面前十数人，但乍一交手，他们便感觉到了不对。亲眼看到为首的青年徒手击穿树身时，他们大吃一惊：包括青年在内的十多人全都是“长生者”。

长生术自邽山传下，他们十人是第一批修习长生术的人，而他们的任务就是将长生术传遍世间。

十人下山的年月不长，此术也不过刚刚在邽山传开，根本来不及传到其他地方。远离邽山的这里怎么会有人懂长生术？

九人毕竟是女娲和伏羲亲自传教，实力无疑是人类最强。即使是懂长生术的原住民也奈他们不何，领头的青年也发现了这点，于是他们改变战术，专挑被他们护在身后的人类下手。

青年双指放入口中吹出长啸，他在寻求族内支援。

他们的部族离这里不远，很快大队人马赶来，深古九人很快就陷入三打一的僵局。九人情况尚且算好，与九人同来的人类都是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他们对上长生者就只有挨打的份。

九人之中，随着伏羲习剑的深古实力最强。他本想挑开眼前人赶去救援，可手中长枝刚刺向身前青年、意图逼退他时，苍老的大手从青年背后伸出，徒手握住了深古的木枝。

深古下意识想抽回武器，却发现长枝在那人的手中纹丝不动。他眼神一凛，这是遇到劲敌了。

一位老者从青年身后走出，正是他握住了深古的长枝。深古当机立断放弃武器，以拳迎敌。

原住民并不满足赶退侵略者，原始部落的争斗向来伴随着鲜血。很快，第一位牺牲者出现。

深古九人是强，但一人平均被三四人围住，他们自顾不暇，根本腾不出手去救援。

这是九人习成长生术后第一次遇到挫折，让他们接受不了的是，让他们受挫的居然是人。耳边不断传来部族人的惨叫，九人心中都憋了一口气，他们是法则的亲传弟子、受法则所托庇护凡人，怎么能在这里被人挡下。

肉眼无法看见的黑气自地底升起，钻入众人的脚心。面前的敌人久攻不下，无端地、九人心中生出了对强大力量的渴望。

“啊——”猛喝声从九人身后传出，离声源最近的灵均余光瞄向那处，而后整个人呆愣在地，被趁虚而入的敌手敲了一闷棍。

“嘶~”捂着脑袋躲过下一人的袭击，灵均大喊：“我们带来的人突然变厉害了。”

“怎么回事？”

“我看见他们吸入了天地之气。”

“你说什么？”

九人莫名想起穷奇临走前的话：“我给你们留了点见面礼，相信你们会喜欢的。”

他口中的“礼物”，就是让部落的凡人全部拥有修习长生术的天赋。可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人生而天赋自定，这一点连女娲都无法更改。

穷奇口口声声说自己“弱”，却让所有人类都开了“根”，这真的可能吗？

开了“根”的人类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自己忽然变强了，有反击的能力了。

他们从死亡的边界逃离，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却因眼前人再次回想起对死亡与绝望的恐惧。莫名有了反抗之力，于他们而言犹如在深渊看到了向上攀升的绳索，毫不犹豫握紧它，他们豁出去了。

凭着不要命的疯劲，他们真的扛下了原住民们的攻击。

原住民们分出了大半的人去对付深古九人，所以现在他们的人数更多。他们用人海战术围攻深古九人，他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一时间，林中混战一片。

此间上方，两道黑影凭空而现，直直盯着下方，穷奇和饕餮看的津津有味。人类看不到那潜入的黑气，他们可看得一清二楚。

“看到了吗？那就是我们可爱的弟弟。”

“看到了。”

“走，我们去会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