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真正交手，盘古狠吃了一惊，三兽的实力比百年前强了太多。

他曾听白泽说起四兽的特殊，自然知道他们以生灵的恶意为食，可盘古确信近千年来四兽都没有离开这里，根本无法与外界的生灵接触。

而泽林中的灵兽大都是白泽的信徒，每日受白泽气息浸染、修习天气灵气，再加上青鸟和蜃两位“护法”的督促，自然难被四兽蛊惑。

既然如此，穷奇他们的力量究竟从何而来。审视着面前三兽的身躯，盘古心中惊疑不定。

在饕餮张嘴啃食干净他筑起的空间墙时，盘古豁然明悟。他们四个一直在扮猪吃老虎、麻痹他和白泽。

“囚笼”的消失和白泽的失踪定与他们有关。想通了事情的关窍盘古便不打算再留手，四兽的实力固然比数百年前强，但他们还拦不住他。

可他想通的还是太晚了，混沌释放的紫雾像沼泽一样牢牢缠住他的身躯，他每动一下、紫雾锁的更紧。

低头望着身上的紫雾，盘古的长眉深深皱起。头顶有劲风袭来，他的胸腹以下都已陷在雾中，眼看是没有反抗的能力了，三兽却没有丝毫松懈。

果不其然，梼杌的利爪和饕餮的大口被无形之物挡在了盘古身外，分寸难进。

重新抬头看向三兽，盘古的脸色变得严肃：“玩闹结束，我有事问你们。”

盘古的话音刚落，穷奇敏锐地注意到笼在他身上的紫雾开始外散，穷奇暗道不好，高声急喊：“混沌！”

关键时刻混沌没有掉链子，收到穷奇急切的情绪波动，他长“呜”了一声，示意穷奇放心。

下一瞬，紫雾蔓延的速度陡然加快，盘古连眼都还没眨下，整个身躯就被紫雾重重包裹。从外面看，盘古成了一个黑紫色的大茧。

大茧中，浓重的紫雾覆上了盘古全身，他清晰感受着、有什么东西正试图钻入他的耳鼻。轻笑一声，他的耳鼻之外出现银色的光墙，将紫雾全部隔绝在外。

银墙向外扩张，紫雾逐渐离开他的身体。

重新获得自由，盘古面容平静，看着紫雾、他的眸底有着淡淡的嘲意。混沌的紫雾是奈他不何，可惜他没有发觉，眼前的雾中、那抹淡金消失无踪。

混沌擅长制造混乱，混乱中、即使是盘古也会失去原有的判断力。

大茧之外，饕餮欢呼着“呼呜~”，然后一尾巴甩到梼杌身上：“搞定了。”

饕餮的力气不小，尾巴砸到梼杌身上时发出清脆的一声“嗙”。梼杌不痛，可他不喜欢无缘无故被抽，但看在饕餮是他小弟的份上，这次他忍了：“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不然我会以为你不自量力想找我单挑。”

“神气什么，”饕餮斜眼瞥他，“也不知道之前是谁不敢对盘古动手，就被打了那么一次就乖乖认怂，真是丢死法则了。”

一听这话梼杌转过身，伏低身子吼他：“怎么，想打架？”

饕餮不甘示弱，踏前一步靠近他：“打就打，真当我怕你啊。”

“够了，事情还没结束呢，”穷奇连忙挡在两兽中央，满脸无奈，“混沌、确认好了吗？”

混沌笨重的身体晃悠悠飞到三兽面前，感受到穷奇的意思，他上下一晃，向他们示意。

“好，我们快...”穷奇的话还没说完，大茧处传来清晰的破裂声。没有回头，他飞快将剩下的话说完，“撤！”

尾音刚落，他已经闪现到了十里外的林中，一口叼起在林中抱着白泽心脏呆坐的灵均，头也不回地往外飞。

剩下三兽面面相觑。

身后的开裂声越来越响，三兽一个激灵，终于反应过来危险的迫近。饕餮和穷奇连忙一兽一边咬住混沌，带着他追上穷奇。

“截杀”盘古，这个计划听起来是美好的，但实力不允许他们一次性做成功这件事。穷奇不是只好高骛远的兽，他也会考虑计划的现实性。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们没有能力让盘古在这里退场。

所以他的计划简单明了，一步步削弱盘古的实力。

四兽分工明确，三兽负责挡住盘古的脚步、引开盘古的注意，混沌负责“投毒”。

三兽的残魂散尽，他们无法再用自己的神魂“下毒”，这也是他们特意留下白泽和庚辰心脏的原因。

与庚辰那次截然相反，这次他们给盘古服下的剂量很小，小到如果盘古不注意根本无法发现。那点量也许没法很快发挥作用，但只要确认盘古服下，对四兽而言就是拔去一个大患。

只是可惜，盘古的那颗心脏他们没法要了。

计划得逞后，四兽没有犹豫、立即遁走。等盘古破茧而出时，面前早已是人去楼空。

盘古刚想去追，胸口却隐隐传来痛感。他停下脚步、抬手抚上心口，那点痛意顿时消失无踪，刚才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稍一耽搁，四兽已经是追不上了，盘古只能作罢。最后看一眼四兽远去的方向，他转身、按他的原计划前行。

正如穷奇所料，半途中盘古和小柒他们相遇。盘古得知了庚辰的“死亡”，小柒知晓了白泽的“下落不明”，两者双双沉默。

第135章 往昔真相（24）

女娲和伏羲在一旁担忧地望着他们，无法出言安慰。

半晌，小柒突然缩小了身形飞向盘古。盘古默契伸手将她接住，而后便听她问道：“你想怎么做？”

小柒的声音异常平静，看向盘古的眼中没有半点温度。一旁的女娲和伏羲对视一眼，眸中尽是了然。

垂在身旁的手紧握成拳、青筋凸显，盘古的脸上却不见有情绪波动：“这个世界是我所创，我自然也可以将它毁了。”

女娲闻言心中一紧，她刚想开口，却被伏羲拦下。他轻轻摇头，示意她接着往下听。

小柒淡淡看盘古一眼，冷声断言：“你不会这么做。”

被小柒拆穿的盘古眼神默然暗下：“犯错的只是人类，这对其他生灵不公平。”

“我知道，”小柒收起尾巴，在他的手心趴下，“我打算把四兽都收拾了，然后等阿蛮寿终正寝之后我就回鸿蒙，把庚辰和白泽叫醒。反正我也喜欢睡觉，在哪里睡对我来说都一样。”

“庚辰和白泽都喜欢这个世界，等他们醒过来一定还会想回来。之后我就守在你们的本体旁，以防这种事再发生。”

如果当初有一位法则留在了鸿蒙，那位法则便能唤醒沉睡的庚辰，如今的他们也就不会这么被动。

小柒降生的时间其实不长，她不似盘古和庚辰，未体会过寂寞之苦，也不似女娲和白泽，兼具宽容与博爱。

她对新世界的兴趣不如其他法则，所以她是留在鸿蒙最好的选择之一。

末了，小柒抬头看盘古一眼：“送我回鸿蒙的事就拜托你了。”

来到这方世界，法则若想回归鸿蒙，首先便是让庚辰释放他/她的神魂，然后让盘古开启返回鸿蒙的路。

可庚辰不在，法则们只能暴力毁掉储神石，而后让盘古送自己回去。但正如之前所说，用法则之力强行毁去储神石会对他们的神魂受损。

回到鸿蒙唤醒庚辰和白泽，这已经是小柒的极限。之后等待她的，将是漫长而无天日的沉眠。

以她一个神魂受损为代价，换取其他法则无事。这便是她的打算。

盘古、女娲和伏羲都明白她的意思，他们不愿如此，伏羲刚要开口，却被小柒打断：“别和我抢，你们该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不就是伤一下神魂嘛，睡一觉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女娲怔怔轻语，“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四兽诱发了人类心底的恶念，可四兽本就是从人类的恶念中诞生，这是一个死结。

只是女娲想不明白，人类的恶念从何而来。他们是她最喜欢的孩子，她在人类身上放的心思比任何生灵都多，但最终背叛她的就是她最爱的人类。

“想不明白就别想了，这不是你的错，”小柒伸出一尾绕上了女娲的蛇尾，这是在安慰她，“白泽说了，那是我们法则不懂的感情。没必要费神去想这些，现在该想想要怎么抓住那四个家伙。”

小柒紧了紧尾巴，笑容亲善：“我长眠可以，但他们得给我一起睡。”

“早知道如此、我当时就不该手下留情。”

被小柒他们念叨的穷奇四兽此时也成功与深古八人汇合。

乍一再见，饕餮绕着八人转了一圈，嘴角大裂：“不错嘛，都强了不少。你们是吃了庚辰的心脏吧？”

站在四兽面前的八人彻底脱胎换骨，深古闻言平静看他一眼，就这一眼，饕餮耳边响起风声，他的角上无端多了一道划痕。

“是吃了，怎么，不能吃？”

“不、当然能，”饕餮笑得眼睛只剩下一道缝，“我嗅到了贪婪的味道，这对我来说是无上的美味。”

穷奇缓缓来到饕餮身侧，饶有趣味地看向众人：“吃也吃过了，东西该还我了吧？”一切都在意料中的感觉真棒，穷奇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兴奋。

深古转头看向少英，少英点点头，将身后的比他人还大的包袱扔给穷奇。

“给你。”

包袱停在半空，外层的兽皮慢慢掀开，露出其中几近完整的“金珠”。

庚辰毕竟是法则，深古八人就算再渴求力量，也明白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为了防止自己被法则的力量撑死，八人很有默契地选择了只咬一点点。

桴澐作为兽类，即使开了智，捕猎的本能还在。面前是天上地下最强大的宝贝，被力量蛊惑的她本想大口咬下，却被八人联手阻止。最后只能憋屈变成人身，学着八人的模样咬一小口。

庚辰的心脏很大，八人一狐咬下的分量加起来甚至不到它的十分之一。看了心脏一圈，穷奇难得显出赞许：“不错，还挺聪明的。我还担心需不需要替你们收尸呢。”

零露冷冷瞪他：“怎么，你很想我们去死？”被迫上了贼船，任谁的脸色都不会好看。

“怎么会呢，我可爱的小零露。你们是我最喜欢的人类，我疼你们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想让你们去死呢？”

穷奇的话有讨好的意思，可在场九人谁也不会觉得他是真的在讨好自己。

“族里其他人没吃？”饕餮扫了一眼其他人类，从金珠出现开始，他们就在不断吞咽口水，显然是在馋它。

落在八人最后的正则淡淡扫过众人，视线所过之处，族人纷纷低下了头。偶有几个刺头不服，在看到少英抛玩着手中的石子时，猛地僵住、不敢发声。

深古没有理会饕餮，倒是钦明听到饕餮的话后“嘁”了一声：“他们也配？”

饕餮“嘿嘿”笑着，穷奇的神情更加满意了：“你说的对，他们不配。”

一旁的梼杌听到钦明这话，忽然回头看他：“你小子够狂啊，我喜欢。”

“灵均还没吃吧，要不要来一口？”

听到穷奇的指令，灵均僵直走到八人面前。穷奇一看，脸上显出坏笑：“不好意思，我忘了还没给你解开。”

话音刚落，灵均的眼中恢复了清明。回头看四兽一眼，他面无表情地活动着自己的手腕。

穷奇的傀儡术向来只控人行，不蒙心智。与深古八人相同，灵均清楚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他记得自己带着混沌的残魂翻山越岭去往白泽所在的泽林，记得自己是怎样突破盘古为四兽设下的禁制，更记得自己是怎么将残魂交到四兽手上。

记忆中最清晰的一幕便是白泽死时，那血红的天空和万兽的悲鸣。

他抬头看向昔日的兄弟姐妹，却发现他们如自己一样，眼中没了那道光。

原来他们都一样。

“这是块好地方，对吧？”穷奇绕着族中人类飞了一圈，“放心，我们替你们看过了，这儿绝对适合人类居住。”

混沌被两兽放下，正和庚辰、白泽的心脏相挤而坐。穷奇一尾巴打开饕餮蠢蠢欲动的爪子，神情愉悦：“来之不易的瑰宝，干脆就叫‘易瑰’好了。”

“这就是我们的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