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听完帝鸿与白泽相遇之事，女娲僵硬的身躯慢慢放松下来。并不是她彻底相信了眼前这两个人类，只是都过去这么久了，她一直没感受到其他人类的气息，起码说明眼前两人和深古他们不是一边的。

而且...女娲的视线转移到羲晗身上，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她似乎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庚辰的气息。

“你...”看着羲晗那副懵懂的模样，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女娲大人，如不嫌弃，请到我的部落休憩片刻。我的族人早就想见见诸位法则了。”

羲晗一听、心中欣喜，无声望着女娲，他的眼中升起淡淡的希冀。

帝鸿确是好意，只是如今的女娲风声鹤唳。听到帝鸿的话，她下意识认为他是在“请君入瓮”。

身为一族之长，帝鸿是何等的敏感。从最初见面他便察觉，这位生命法则与传闻中的不一样，虽然态度是亲切温柔，但看她的举止神态、分明是在防备他们。

这与传闻中“生命法则最爱世人，总是亲力亲为为世人排忧解难”的形象大相径庭。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帝鸿循着直觉，取下了一直背在身后的大包袱递到女娲面前。

裹在外层的兽皮被揭开，露出了其中之物。

女娲本以为他们终于要动手了，可在看到包袱中的物品时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储神石？！”

形状若石，却浑身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在感受到女娲的存在时，光石轻轻一震，那是储神石之间的共鸣。

帝鸿恍然：“原来它叫‘储神石’。”

上面的确散发着庚辰的气息，女娲惊疑地看向帝鸿：“你怎么会有这东西？”见到储神石，她心中的疑惑解开：原来她感受到的、那股属于庚辰的力量是从帝鸿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是白泽大人临别时寄放在我这儿的，他说这是‘保险’。他告诉了我这东西的使用方法，却没告诉我用它的时机。我曾问过他，他却说时候到了我自然会知道。”

在遇到女娲时，帝鸿没有错过她眼中那抹惊慌。再加上她面对他们时的警戒，看来神明之间出事了。

“我想，用它的时机快到了。”

女娲俯身，双手缓缓伸向储神石，指尖刚刚触上它散发着白光的表面，温暖的气息便顺着指尖流入她的体内。

“是庚辰。”明明庚辰才离开不久，女娲却恍惚觉得她们之间许久未见。感受着她的力量，女娲的胸口涌出久违的温暖。

视线全都集中在了眼前的光石上，她没有注意到提到“庚辰”时，羲晗那不自然的表情。

“女娲大人，既然见到了您，此物就应当由您来保管。”

“储神石”这听上去就不是凡物，由他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来保管太不稳妥了。没有丝毫不舍，帝鸿大方将手中的光石往女娲的方向送了送。

“不了，”女娲看得出来、帝鸿眼中没有半分贪欲，“既然是‘智慧’让你保管的，自然有他的道理。我还是不插手为好。”直到看见储神石，她才真正开始相信面前这个凡人。

“此地不宜久留。”

女娲离开得早，并不知晓穷奇他们已经被盘古困住，她现在满心只有一个念头：远离四凶的感知范围，早日将四凶的事告知其他法则。

“有件事需要麻烦你了。”

话题跳得太突然，面前两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您请说。”

“我想去你的部落坐坐，能劳烦你带路吗？”

如果说盘古和伏羲是四凶的天敌，那人类的天敌就是女娲。

面对四凶时，也许她没有半点反抗之力，但对付人类，盘古和伏羲都没有她轻松。更何况她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对人类心软。

确认了帝鸿和羲晗不是四凶那边的人，她便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

......

“首领，您回来了。”

有女娲在，帝鸿和羲晗的赶路速度快了两倍不止。一个月之后，他们已经出现在有熊族附近。

知晓这里的凡人没有见过法则，女娲将自己缩小至凡人大小，甚至贴心地将蛇尾化成了人的双腿。

三人不过刚踏入部族范围，便立即有人迎了出来。女娲心中暗赞，看来帝鸿的确是个好首领。

“嗯，近来族里一切安好？”

“族里倒是没什么事，只是...”

“发生了什么？”面前的人话说的支支吾吾，帝鸿疑声追问道。

“就是前几天，族里人外出巡猎时发现一位奇怪的姑娘。”

“奇怪的姑娘？”

“对，”那人老实点头，“那姑娘长得非常好看，我们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可是她没有人的耳朵，反而头上长着一对兽类的耳朵。而且、而且那姑娘身后还长着尾巴，足足有九条呢！”

“那姑娘伤得很重，族里人发现她的时候，她浑身是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怀中还死死抱着什么东西，我们想帮她拿都拽不动她的手。”

第151章 后来之事（2）

“族里的青年觉得那姑娘定是传闻中的神明，然后就将她给带了回来。”

“神明？”帝鸿下意识看向身后的女娲。

有熊族人这才注意到，自家首领也带了一个姑娘回来。定睛一瞧，嚯——这姑娘生的也是极好啊，而且她身上还有一股特别的气质。

族人冥思苦想，终于让他找到一个合适的词——“神圣”。看着眼前这位姑娘，他无端生出想要虔诚膜拜的冲动。

“首领，这位是——”他下意识放轻了说话的声音，像是害怕惊扰到这位姑娘。

“这位，”帝鸿看向女娲，得到她的首肯后朗声宣布，“这位是司掌生命的神明，女娲大人。”

“神明——！”

眼前的人怔在了原地，不仅是他，女娲的视线淡淡扫过四周，抽气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哐当——”这是他们扔掉手中兵器的声音。随后附近哗啦啦涌出来一群人，他们都是负责守卫部族附近安全的族人。

听到首领请了神明回来，来的还是司掌生命的女娲大人，他们蜂拥而出，乌泱泱跪在了女娲面前，恭声高喊：“有熊族，拜见女娲大人！”

虽然女娲现在看着就是个普通姑娘，但有熊族人没有一个会怀疑族长的话。

从他们身上，女娲久违地感受到了生命的活力。

从这群凡人身上，她看到了生生不息的希望和蓬勃的生命之力。阴郁的心情稍稍明朗了一些，朝着众人、她露出了慈爱的微笑：“大家都起来吧，不用多礼。”

从这些人身上，她并没有感受到五行之气的流转，也就是说他们都是没有修习过长生术的凡人。

她不由得想起了深古他们和他们所在的部族，生平第一次、她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即使没有长生术的存在，人类依旧活的幸福满足，难道从一开始她就做错了？

“女娲大人？”

“无事，”她回过神，重新看向几人，“能否带我去见见那位姑娘，关于她的身份，我想我心里有数。”

随着有熊族人来到一座木屋中，女娲看见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美人。

果然是她，女娲柔声开口、念出了她的名字：“阿蛮。”

“是青丘族长？”

羲晗自然认得“阿蛮”这个名字，也知道她是桴澐的母亲：“她怎么会在这里？”

女娲的注意力被她怀中物引去：“这是...”

莲步轻移，她来到阿蛮的床边，素手拂过她怀中物展露的一角，顷刻间、女娲的神色变得哀伤。

“‘司火’...”

“您说什么？这是！”离她最近的羲晗听见了她的轻语，瞳孔放大、他震惊地望向女娲。

女娲微微颔首，眸中的哀意几近化为实质。

玉手上移，她指尖亮起生命的流光。指腹触上阿蛮的额，眨眼之间，她的伤势痊愈，人也缓缓转醒。

“这就是神技！”身后看见这一幕的凡人发出了惊叹。

“唔！”猛地睁开眼，阿蛮的第一反应是捂紧怀中的东西，警惕看向四周。当女娲的脸出现在视线中时，她愣在了原地，下一刻、泪如雨下。

“女娲母亲...”

“好阿蛮，你受累了。”轻轻拥她入怀，女娲抚着她的背、温声安抚道。

她不知道阿蛮经历了什么，可光是看她身上的伤就知道她这一路必定不安稳。更何况她怀里的是小柒的残躯，女娲知晓这东西对四凶来说有多重要。

从虎口夺食，阿蛮勇气可嘉。

事实也是如此，她躲过了桴澐和钦明的追击，却没有躲过四凶派过来的其他追兵。

虽然穷奇说不需要小柒的那点残躯，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他们被困“笼中”，想要对付剩下的法则，必定需要更改原来的计划。

以防万一，小柒的那点残躯也要留着备用。

阿蛮的伤便是追兵的杰作。

“没事了，我在呢。”怀中的孩子仍在颤抖，她已经感受到了胸前的湿润。知道她有多喜欢司火，女娲无声哀叹。

羲晗朝帝鸿打了个眼色，帝鸿会意，轻轻颔首。伸手到身后朝着族人做一个手势，从外自内、有熊族人慢慢退出屋外。

最后羲晗和帝鸿也退出屋中，将这方空间留给屋中的她们。

“女娲母亲，母亲她...”

“我知道。”

“是我的错！桴澐本就不喜欢母亲，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她有机会接触母亲！我明明察觉到了她在撒谎，为什么我不阻止她！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阿蛮，不要把错全揽到自己身上。真正该责怪的不是你，而是动歪脑筋的他们。”

司火的心脏仅剩一半，其上千疮百孔，女娲不敢想象她遭遇了什么。心在隐隐作痛，她亦想到了同在四凶陷阱中的伏羲和盘古。

她了解他们。败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下，以他们三个的性格定是不服，所以他们都不会坐以待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们就是这般脾气。

静静感受着司火残躯上萤火般的气息，她苦中作乐地想到，他们一定给四凶留了很大的惊喜。至少暂时，她无需担心四凶会找自己的麻烦了。

这也是伏羲、盘古和小柒给予她最后的帮助。

“阿蛮，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很难过，但现在让我们先将负面情绪放到一边，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我们去做。”

阿蛮并不是一个孩子，相反、她是一族之长，如今的她不再是那个会让情绪左右自己的幼狐了。

听到女娲的话，她眼中的泪还在落，可看向女娲的眸光却异常坚定：“女娲母亲，您说！”她已经猜到女娲会说什么了。

“阿蛮，法则虽不死，但也不是无敌的存在。四凶的个体实力的确强，加上世间恶念的加持，如今的他们已经不是单个法则能对付的存在。”

“但一个法则不行，一群法则一定可以。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藏身在世界各地的法则，让他们前来相助。”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要让四凶也尝尝被迫遣返鸿蒙的滋味。”

似是想到了什么，女娲的眼中尽是决绝。

狠狠抹去眼中的泪，阿蛮的眼眶通红：“请尽情差遣阿蛮，上刀山下火海，阿蛮在所不辞。”

说着，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小柒的残躯之上。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

半晌，阿蛮喃喃开口：“女娲母亲，我这一世还有机会见到母亲吗？”她心里早已知晓答案，只是不愿接受罢了。

女娲总归是万灵之母，看着这样的孩子，她还是心软了。不愿伤阿蛮的心，她只能安慰道：“凡事无绝对，兴许呢。”

她还在宽慰着难受的阿蛮，脚尖猝不及防一痛。微微蹙眉，她低头看向地上，雪白的玉足上、一点“墨渍”毫无预兆出现其上。

不动声色地将双足变回长尾，她揉了揉阿蛮的脑袋，面上温柔依旧：“事不宜迟，阿蛮、我们这就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