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再回长安城了。”

…

白云在高空飘动，楚休听到裴伊人的声音，内心竟是没有丝毫的波动。

裴伊人会说这句话，在他的意料之外，可莫名地，他并没有丝毫的惊讶。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意识到，这场旅程，于裴伊人而言，从离开长安城的那一刻起，便是单向的。

楚休并未劝解什么，他直接问道：“你想去哪？”

“如果有可能，我想像你师尊那样，撕裂天穹，飘然离去。”裴伊人幻想着陈长生撕裂天空的壮阔画面，微笑说道。

“这方天地，留给你的，仅是不堪吗？”楚休盘坐在白云里的太极石板上，看着前方无垠大地，轻声自语。

白云仍在快速向着中州长安城的方向飘去。

裴伊人坐在了楚休身边，“也不是，就是…心太累了。

我这些年来的生活，跟我年轻时想象的生活，完全不同。

我可以面对一切，也可以接受一切，但并不代表，这是我想要的一切。

你……能懂我这种想法吗？”

“似懂非懂吧。”楚休沉吟道，“你是想说，喜欢李羡渊，跟李羡渊相互扶持十多年，你没后悔过，但这并不是你想要的生活。

眼下，你获得了新生的机会，想要换一种生活方式。

或者说，你想去追寻曾经的梦想。”

“大概是这样吧。”裴伊人瞧着楚休的侧脸，“我感觉，你现在的生活，也不是你想要的。

至少，这场婚宴，和你想象中的婚宴，并不一样。”

“我吗？”楚休悠悠道，“当初，我参加朱雀书院会考的目的，仅仅是想摆脱体内寒毒对我的影响，好让我能够自在的醉卧美人膝。

即便是拜师陈长生之后，我想的，也不过是在朱雀书院里，修炼几年，待强大后，便仗剑载酒，游走天下各州，自由自在地当个浪子，亦或是侠客。”

说起曾经的梦想，楚休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仗剑载酒，浪子侠客…这确实挺符合你的性子。”裴伊人轻笑道。

楚休斜睥，没好气，“不要总是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

裴伊人叹气道：“我只是觉得，咱俩可能有些相像的地方。”

“除了长得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好看之外，哪还有相似的地方？”楚休吐槽。

裴伊人沉吟道：“我遇到了李羡渊，然后忘掉了自己曾经的梦想；你遇到了那位院长大人，然后也忘掉了曾经的梦想。”

“我可没忘，一直记得呢。”楚休得意一笑，“并且，你最突出的地方，是美貌；而我，除了有十九州无双的俊朗面孔之外，我的天赋，亦可称得上是十九州无双。”

裴伊人怔怔地瞧着楚休的侧脸，一时无言。

“你这样看着我，会把咱俩之间正常的气氛，搞暧昧的。”楚休吐槽道。

裴伊人忽然问道：“如果有一天，朱雀书院举世皆敌，你有没有可能放弃朱雀书院，一个人逃离那里？”

楚休没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知道我修炼的目标是什么吗？”

“目标…超越你师尊？”裴伊人猜测道。

楚休摇了摇头，“其实，每一个修炼者，在刚接触修炼之时，心中应该都会有一个不好意思说出来的目标：

最强，无敌！

若真有举世皆敌的那一天，于我而言，这方天地存在与否，便已不重要了。”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裴伊人轻声道。

楚休耸了耸肩，道：“你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没必要再问别人的选择。我其实很理解你，不然的话，我肯定已经开劝了。”

“可这让我有一种登山半途而返的挫败感。”裴伊人蹙了蹙鼻子。

“挫败感…你应该已经习惯了才是。”楚休调侃一句，转而轻声道，“你现在应该想的，是你到底想要去哪。”

裴伊人瞧着楚休，“你愿意陪我一起去？”

“我送你去。”楚休回道。

裴伊人沉默。

她知道这是楚休变相的拒绝。

“只要不回长安城，随便哪里都好。”裴伊人一时有些意兴阑珊，直接躺在了石板上，怔怔地望着更高空飘着的朵朵云彩。

楚休一时沉默。

他自然是听懂了裴伊人刚刚那句‘你愿意陪我一起去？’的意义是什么。

可让他舍弃朱雀书院，舍弃书院里的美人儿，他做不到，甚至连考虑都未曾考虑过。

此刻看到裴伊人意兴阑珊，他心里也莫名地泛起了几分不是滋味。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已经成家立业的中年男人，忽然有美艳少妇来表白，为了家庭，为了媳妇，中年男人果断拒绝了这位美艳的少妇。

拒绝之后，回想之时，自是有着几分窃喜，几分遗憾，几分不是滋味。

“你想看金色的海洋吗？”楚休忽然问道。

“金色的海洋？”裴伊人一怔，坐起了身子。

“我暂时无法像师尊那样，撕裂天穹，可却可以试着带你看看这方天地之外的景象。”楚休轻声道，“这是一个危险的旅程。”

“我们刚从险境里出来。”裴伊人微笑道，“我感觉还挺不错的。”

“不知者无畏啊。”楚休感慨一句，沉吟道，“那就先去一趟南海，把你的人情用掉。”

金色的海洋，存在于巫州蛊纱族那只活了百万年的怪物口中。

按照那只怪物所言，青冥渊底，那道天坑的对面，便是另外一方天地，有着称作‘灵海’的金色海洋。

楚休无法预测，青冥渊对面到底有什么，所以他需要一位足够强的强者，暂时地镇守在青冥渊底。

没有谁，比南海剑神柳叶白更合适了。

“若是能忽悠柳叶白一直镇守在青冥渊那里，那四师兄就没必要再过去了。”楚休心里，还存着这样略显阴恻恻的念头。

“南海剑神吗？”裴伊人瞧着楚休，脑袋微歪，“你是想请他当我的保镖吗？”

“额……我没想过。”楚休顿了顿，如实说道。

“没想过…”裴伊人笑吟吟地道，“你是不是把他当成了男人？”

楚休眉头微拧，无语道：“人家本来就是男人。”

“我的意思是，你的潜意识里，并不希望有别的男人靠近我。”裴伊人笑意愈浓。

楚休撇了撇嘴，吐槽道：“搞的我好像很喜欢你一样。”

裴伊人道：“你是一个很冷静的人，你的冲动，只会表现在你的情感有所波动之时。”

楚休：“……”

“你有没有想过，仅仅是为了让我看到金色的海洋，就主动涉险，值不值？”裴伊人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