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不到，戎步骞就醒了。

只是他没睁开眼睛。

他脑海里还是那日与苍狼军大战的画面。

与燕云镜打了一架后，他听着楚玄衍的提醒，放心不下城外的五千骑兵，便一人单骑出了城。

果然如楚玄衍所料，他的五千骑兵正遭受苍狼军的围剿，而燕云镜坐在马上拿着弓箭收割人头。

戎步骞当时怒不可遏。

戎族骑兵看到大汗来了，士气大增。

戎步骞又跟燕云镜狠狠打了一架，算是两败俱伤，如果再打下去，燕云镜还有一帮侍卫帮忙，但他的亲卫队死得只剩三人，他不得不边打边撤。

同时，戎步骞让三人突围回族里带兵支援，此去大燕的路上还很长，只要援军一到，就能将苍狼军按死在草原上。

其他骑兵配合突围的三人，为他们杀出一条血路。

最后三人成功突围离去，戎族这边只剩戎步骞一人。

戎步骞体力不支，本想拖延时间，但燕云镜已经把弓箭搭好，正要一箭射杀他时。

“表哥！能不能把他交给我？”

凌千语的声音乍然响起。

戎步骞心惊的同时，看向凌千语的眼中也有一丝惊喜闪过。

他觉得他能活下来了。

燕云镜剑眉蹙起，并未说话。

这时，凌千语目露祈求道：“表哥，我想亲手解决他。”

燕云镜以为她想亲手为她父兄报仇，毕竟她求了很久才进了军营，到军营后，不喊苦不喊累的训练，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手刃仇人。

他答应了凌千语的请求。

但他不放心戎步骞。

尤其看到戎步骞跟着凌千语走远之后，燕云镜朝墨权看了一眼。

墨权心领神会的跟了上去，保持在一个不打扰二小姐，却又能随时救援的距离。

虽然他也不知二小姐有什么话跟戎步骞私下谈。

“你是戎族新王戎步骞？”

凌千语知道这次围剿的目标是什么，但看着戎步骞那张脸，她仍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救了大仇人！

戎步骞对上她愤恨的目光，良久，他苦涩一笑：“你后悔救我了是吗？”

凌千语毫不犹豫的说：“是。”

戎步骞虽有准备，但心中仍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

亏他还惦记她，还担心她会不会生气。

到头来都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她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如果杀了我，能让你解恨，那就动手吧。”

戎步骞一步一步走近她。

凌千语顿时戒备的举起剑对着他。

戎步骞盯着剑尖看了看，自嘲的勾了下唇，两指夹着她的剑抵在自己左胸处：“动手吧，能死在你的手里，是我的荣幸，我死而无憾，只希望能消你心头之恨，下辈子我们能成为知己。”

凌千语心中一震。

但理智告诉她，不要相信仇人的话，这些都是骗人的，他肯定要耍诈，要逃。

凌千语眼神变冷，握着剑的右手突然用力，一剑刺入戎步骞的胸口：“你看见我一点也不意外，是早就知道我是苍狼军的校尉，对吗？”

冰冷的剑刺入肉里，戎步骞感觉整个心都凉了。

戎步骞低头看着刺在左胸的剑，声音低哑：“知道，但我从未想过伤害你。”

凌千语想着曾经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的确，他有很多时候都能轻而易举的杀了她。

但她应该感激吗？

她父兄都死在了戎族人手里，这么多年，他从未放弃攻打梅城，苍狼军每年要死多少兵，这都是谁的错？

“我们隔着血海深仇，这辈子无解，下辈子也没可能！”

“……好。”戎步骞眼角余光扫了眼墨权，对凌千语说：“我最后求你一件事，希望你能留我一个全尸，让我就在这草原天葬，可以吗？”

天葬！

他要天葬！

凌千语心脏似乎被锤子重击了下，但她不能心软，嘴唇轻掀吐出两个字：“可以！”

说罢，她生怕自己反悔般，一剑刺穿他的左胸处。

这一剑，他必死无疑。

凌千语面无表情的把剑抽出来，鲜血迸溅。

她提着剑转身离去。

戎步骞看她走得毫不留恋，眼里，心里的那点温度消失了，他身体往后倒在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