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一把枪塞回腰间，用力提起跌坐在地的独眼男孩，药蓠抹了把脸上的血水，甩开湿漉漉的长发：“走吧，小鬼？”

纪修满头是血，被药蓠揪住后领，拿枪指着向前走去。

“别动啊，别动！”本欲动手的纪朝歌和纪雪伊一见是弟弟被人拿枪指着，气焰立刻敛下来半截，听话地让到一旁，药蓠见状，忍不住笑了，“呵，想不到吸血鬼还蛮在意自家兄弟的，怎么对外族人就这么黑心呢？”

不料话音刚落，倒着走的药蓠便脚下一矮，原来是刚才被电流击毁的台阶，此刻就横在他的身后——然而现在转身看路，这两兄妹极有可能从背后突袭！

鞋跟踩入废墟，脸上强作镇定，药蓠被迫开始临危思考。就在这时，一只手扶住他的腰，熟悉的触感和嗓音让他一下绷紧了神经：

“是我，别回头。”

在确定药蓠愿意配合之后，山鬼放声喊道：“喂，你们——赤尤已经死了，把琼筵交出来，换这小子的命！”

“哼，”不料药蓠冷笑一声，当即掏出另一把枪对准山鬼，“再提那俩字，信不信我毙了你！”

说这话时，药蓠的目光并没有离开纪家兄妹，望着他坚定的侧脸，山鬼会意，低声道：“小昱被抓了，那人要琼筵，你脖子上的不能交出去。”

听闻此言，药蓠目光一凛，脱口而出：“快，把琼筵拿来！”

纪朝歌离开了，很快，便从礼堂中带出那只黑色保险箱。

雨水打在保险箱的钢板上，瞬间迸碎。面对此景，纪雪伊依旧脚步款款，她来到哥哥身边，站定后冷冷道：“先说好，我们把箱子推到你们能够到的地方，同时，也请你们放了修。”

“成交。”药蓠点头。

于是，用最快的速度，钢质保险箱漂移到两拨人中间，山鬼去提，药蓠松开纪修。就在这时，船体突然发生剧烈的倾斜，保险箱一下子偏离了轨迹，向船沿滑去一一几乎是下意识的，山鬼扑上去一把抱住漂移中的箱子，药蓠随后赶到，挡在他身前拦下了顺势反攻的三兄妹。

“走！”药蓠背对山鬼，双膝却因承重过度而微微弯曲，“救莫昱，快！”

现在想来，那或许是山鬼离两块琼筵最近的一次了，他当然很清楚拥有琼筵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权力、威望，那正是他几十年来一直追求的，如果地得到了它，南爵一定会笑的——在天堂微笑。

就是此刻，他完全可以利用药蓠的信任从背后突袭，那条拴挂琼筵的细绳，已经触手可及，权力与威望，也已触手可及……第二次晃动来临，趁着船体倾倒，山鬼提起箱子，转身就跑，很快便隐没在雨幕中……

……

其实我一直想知道，山鬼当时到底有没有后悔？

因为隔着大雨，我无法从他眼里读出什么，那时最先看清的，竟是他衬衫上那一道道喷射状的血迹。也许，是太过触目惊心的缘故吧……

“这里交给我，去救药蓠！”

他赶来的时候，姐姐的手臂上已经暴出龙鳞，两头傀儡狮蠢蠢欲动，弓起的脊背和紧绷的爪腕，随时准备着屠戮。

“枭哥，去救药蓠，快！”山鬼又喊一遍，他抓住枭哥的胳膊，转向姐姐，“放心，琼筵在我这儿。”

“鬼哥……”我想问他血是从哪来的，药蓠怎么了，但是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喉结处的刺痛打断了。

“呦，这不瑰山大人么！看来这小子的命……挺值钱啊？”帕修斯笑得愈加森冷，说话间直往我的颈侧呼气。

“少费话，一手交人，一手交货！”枭哥才离开，山鬼便上前一步，来到池沿居高临下地望着帕修斯。

与此同时，姐姐默默地给手枪上了膛。

帕修斯点了点头，推着我缓缓上岸，我踉跄着来到他们跟前，刘海湿透了，一缕一缕地黏在额头上，鼻子里的血还没完全干，稍一晃动就又流出来。

“姐，对不起。”我抬着头，嗫嚅道。

话音落处，山鬼和帕修斯完成了交易，我被猛地推向姐姐，在被姐姐抱紧在怀中的那一瞬间，我哭了。

“别怕，小昱，姐姐在。坚强一些！”姐姐轻拍我的后背，声音微颤。

血水和泪水一起滑过脸颊，眨眼又被暴雨冲刷。

“鬼，鬼哥，阿蓠他……”不等我问完，药蓠的声音便突破重重雨幕，由远及近——

“小昱！小昱你怎么样了？”

望着飞奔而来的那两个熟悉的身影，我无力地闭上了眼……

……

正午，CQ市中心医院，303号病房。

“这颗子弹稍微偏一点儿就打中心脏了，还好她本身有治愈能力，不然没法这么快脱离危险。”小护士象征性地为躺在床上的Angel重新裹了一层绷带，便推着装有旧线头和止血布的推车离开了。

“Angel，”枭北辰刚好进门，与小护士打了个照面，拎着便当匆匆赶到Angel的榻前，“今天买了你爱吃的寿司，还有鸡肉卷……”

“洪崖洞的鸡肉卷吗？”邻近的病床上，我懒洋洋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哼哼道。

“对，但你不能吃哦。”北辰娴熟地打开便当，取出枕头为Angel垫好，丝毫不理会我垂涎的目光，“虽然今早刚为你涂抹了Angel的唾液，但你的肠胃还很脆弱，两天里只能喝粥。”

“两天？！我还要在这儿浪费……咳咳……”我刚喊出来便感到嗓子发疼，不由地抓紧枕头连连咳嗽。

“莫昱怎么了?”Angel翻了个身，不顾北辰的阻拦，就要踩着床头柜爬过来。

就在这时，门开了。

“Angel，别调皮哈。小北都快忙不过来了呢!”姐姐说着，将端来的锅小心翼翼地放到我身边，揭开盖子，刚煮好的白粥还在里面冒着热气。

“没有菜么？”我百无聊赖地瘫在枕头里。

“这是肉松。”姐姐一面撕开包装把配料往里倒，一面安抚道，“两天而已，出院以后想吃什么，姐给你买去！”

“他们呢？那艘船怎么样了？琼筵……”

不等问完，姐姐就往我嘴里塞了满满一勺。

“乖，”姐姐贴近我，低声说，“琼筵保住了，你做得很棒！”

“可是只有一块呀对不对？如果不是因为我……唔！”——又是一勺。

抓紧时间咽下去后，我大声道：“姐！”

“你这次立了大功了，知道被你捅伤的那个人是谁么？”姐姐不乏耐心道。

“那个意大利商人？”

“错。还记得帕夏·弗朗西斯吧？他身为意大利黑手党的最高层，手下有两个子集团，一个是以言翼为首的黑狮集团，明面上经营娱乐产业；另一个就是以帕修斯为首的刺客组，对外称是黑狮集团旗下的黑蛇公司，但私底下却负责黑狮集团包括整个黑手党的非法交易。”

“上次和你交易的慕凌川就是大毒/枭帕修斯的心腹，在帕修斯麾下，像慕

凌川这样的亡命徒可不计其数。”枭北辰补充道，“把这样一个头目捅成重伤，小昱哥哥的确变强了呢！”

“这样子呀……”我被她夸得不好意思了，不觉低下头去，“可是，仍然丢了一块琼筵。”

“琼筵的事不怪莫昱!”Angel抢声道。

北辰也点头：“再说，我们这里还有一块琼筵，和他们扯平了。”

“但我们人少，大家都有受伤，万一帕修斯这几天派人来报复，恐怕对我们不利。”我思忖片刻，认真道，“上次，一个慕凌川就差点废我一条腿，这回肯定更难搞。”

“别担心，出了事肯定是大伙儿一起应付，至少我们比他们团结！”姐姐伸手抚弄我的乱发，安慰道。

“别的不敢保证，至少姓慕的他是伤不了你啦！”北辰跟着嘻嘻笑了起来，好像憋什么坏点子一样望着姐姐。

“对哦，你哥不是去押人了么！怎么到现在？”姐姐闻言，恍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