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荒之约
作者:彐曰 | 分类:武侠 | 字数:29.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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鸠占雀巢
恒阳携几位侍女,驻足于宫门前。见势,知道她的都绕道走。何况此时,她看上去风尘仆仆,面色比往日更加阴沉。
她双手叉着腰,来回踱步。眼看等了半晌,宫内都没有动静。有些不耐烦,便拔出了刀,准备闯宫。
恰巧,薛任君带了几位随从,步履极快地踏门而出。
就在宫门口,二人撞了个正着。
薛任君直面这个君王前持刀的昔日公主,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倒显得非常大度。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顾不得仪态和礼节,异常动容地走到恒阳跟前,接过她手里的刀,放到侍卫手中。
亲切地说道:“长姐,女子还是配剑好,这刀我暂且给你收着了,明日送你一把名剑。你看你在外头这么长时间没消息,我每日都在寻你,这下可好,我们终于团聚了!”
几乎同时,他伸手拂过她的发丝,温柔地擦了她脸上的灰尘。一气呵成,行为举止像是反复演绎了很多遍,如若不是,那有半点真也实属不易。
恒阳见状,瞬间没了先前的暴脾气。相反,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思虑了半晌,才冒出一句话:“你不请我进去吗?”
“对,你看我,兴奋过了头。赶紧把长公主的步撵抬出来。”薛任君脸上洋溢的喜悦胜于五月的日光,直击人的内心,无处可逃。
恒阳正要张口拒绝,崭新的步撵已经放在了宫门口,一众侍女也候在两侧。
这排场确实是恒阳始料未及的。她用余光扫了一眼薛任君,总觉得这人意不在此。在心里重重地叹息一声,无奈地坐上步撵。她想着:这还怎么开口问罪?
一路上,宫中人齐呼:“恭迎长公主归朝!”
这阵仗无异于当头一棒,恒阳心里咯噔一下,这算是坐实了她的位置。即使她来兴师问罪,一没了来由,二也不够资格。
她咬着手指甲,“咯吱咯吱”作响。
“薛任君往日在我面前傲慢得很,从来没有认我这个长姐,今日却搞这么一出,确实,不好对付。”
恒阳刚踏入薛王的寝殿,只见桌上已经放置了她爱吃的饭菜。可见,这并不是偶然得知,应该是早有预备。
“任君,今日,你可知道我要来?”恒阳在厅堂下的椅子上坐定,异常温柔地问到。
“长姐如何这样问?我可是每日都在思念您。”薛王坐在堂上,嘴上抹了蜜似的,举止却是相去甚远。
“呵~谢谢薛王,挂念。我恒阳自从父王仙去之后,便从公主沦落成了庶民。你的长公主头衔,我实在担待不起。”恒阳寒暄几句后,便直奔主题。
薛任君早已心中有数,便背着双手,缓缓地走到恒阳跟前,挑着眉,扬起嘴角,说道:“长姐阿,放眼过去,你也是瞧不上我的。但是,你始终是我姐姐。自我入宫以来,你便是我努力的方向。只是,你外强中干,而我深深地吸取了教训。长在皇城内,其实都不容易。”
恒阳听后,双手拽紧了椅子上的围栏,气得近乎发抖。
“别,何必生气!从今以后,你做一个衣食无忧万民敬仰的长公主,不是好过于之前跟着父亲打打杀杀吗!”薛王言罢,伸手亲昵地抬起恒阳的下巴,俯视了半晌,言语软绵地说道:“啧啧,肤若凝脂的脸庞,再耽误下去,许是可惜了。若你不听话,我可就。”
恒阳感受到了极强的羞辱,怒气上头,极用力地拽开薛王的手臂,怒斥道:“做梦!”
“呵~你放心,我可不是变态。可是有人是。北境的妖王就很欣赏你。你若是有异心,我就将你赏给他。可惜了,前几日,他刚半瞎了眼睛。怕是平日里,刚好有力没处使!你去了,正好解解闷。”薛王捏了捏手臂上被恒阳拽出的淤青,两眼露出凶狠的神色。
心想:平日娇惯的女子,真不识抬举。
此时,恒阳微微平息了心中喷涌而出的怒火,缓缓地问道:“薛王,可否与我移步逍遥殿?”
薛任君突然仰头大笑,半晌,才捂着肚子站起身,收起笑容,梨花带泪般地凝视着恒阳。
恒阳心中烧红的炭火,眼看就要有了苗头,被这几滴不知所谓的眼泪给浇灭了。
“逍遥殿主子已经没了!长姐,你看那儿,我给立的牌位。我每天看着他,就像以前一样。看着他万众瞩目,众星拱月。我一直仰视他,他送我的那把短剑,我虽然看不上,我都愿意一直带着。因为是他给我的。可是,他居然死了。你说,他怎么能死在我的前头!他可是所有人仰视的人。我每天和死人较劲。当这个王,其实也没有什么乐趣。”薛任君此时倒是说出了多年的心声。
外人听了觉得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呢么,可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心中的苦闷。
与冷冰冰的江山相比,热乎乎的人,也许,有时候更加重要。
恒阳眼中噙泪,步履极其不稳地走向牌位。手指不听使唤地伸到牙齿缝里。咬指甲的响声在流泪的瞬间,越来越大。直到指甲鲜血浸染进了口中,她才意识到,她又开始咬了指甲。
还记得昔日,九舟跟她说过咬指甲的臭毛病一定要改掉。改不掉,就把她嫁给朱渠。
半晌,她呜咽起来,歇斯底里地说道:“姐姐手指出血了,九舟,你看姐姐手指被咬出血了,你说话,你跟我说话!”
随即,拿了牌位,近乎疯狂地扔到了地上。瞬间,木牌子四分五裂。
薛任君心里一震。
她一个曾经被父亲捧着,被弟弟护着的公主,今日,终于感受到跌入深渊的可怕。
她的心已经死了一半,耳畔似乎有一个女子一直叨叨着:怎么会没了呢?那这个世间,就留了我一人,是干什么呢?
她神情呆滞地走出宫门,俯瞰依然纹丝不动的宫殿,却已经易主,百感交集。
她就站在宫门口,肆意和任性地哭喊起来。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心中的愤懑。
红墙之上,绿瓦底下,一只布谷鸟正旁若无人地钻进雀巢之中,美美地休憩。只因那只筑巢的雀已经没了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