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绺黑发贴在女孩的侧脸上。

应念雪的面部早已被汗水浸湿。她冒着随时被拍死的风险，一招一式地挥剑。

眼看熊战士扭过头，女孩没有退却，她双手持着断剑，用力朝魔物的背脊扎去。

黑色的火焰宛若水墨，在剑刃上流转。

“魔焰灌注。”

熊战士极力转身，云卫华咬向敌人的左臂，死活不松口。魔兽转而挥动另一只利爪。

嘭。

应念雪被爪背撞了一下，但女孩没有撒手，剑持续向敌人体内注魔……

终于，黑色的火焰构成了魔法阵，在熊战士的体内展开。云卫华近距离地看到魔法阵的一隅，怪异的文字正在燃烧。

“快跑。”念雪叫道。

只是女孩没有逃脱的意思，反而将剑再插入了一点。黑色的戾气充斥着女孩的眼眸，法阵进一步展开，覆盖了熊战士的整个身体。

魔物完全凝固，同时云卫华恢复人身，他拖着血淋淋的身体，从背后将念雪抱住。

“笨蛋，你为什么不跑呢？”

剑留在了熊战士的身上，魔法阵爆裂，巨大的魔焰笼罩熊战士的全身，直冲天顶。

应念雪死命地挥舞双手，意识到无法摸剑，她转而咬住年轻人的肩膀。

云卫华忍住强烈的疼痛，黑色的戾气在他肩头弥漫。

宝石附着在古书的书脊上，随术士的吟唱，绯红的色泽蔓延至每一张书页。

“交给你了。”与一鸣擦肩时，云卫华轻声道。

这本书不仅记录了古老的咒语，同时它也是催动召唤术的载体，此刻通体发光，悬浮在许一鸣的手掌上。

血之法阵逐渐成形。

可是当阵法展开，色泽逐渐暗淡下来。

年轻人的血明明洒了一地，可目前血量还不足以支撑它的形成！

燃烧的熊战士开始移动，并且循着血气味向他们扑来。

嘶……

许一鸣蹲下，将他右手小指的第一关节生生咬下。

“涓鍏宠妭鐢，熺溃娉叆鍒版硶阒佃……”

他吟唱着，嘴唇没有血色，唇齿间却沾满了自己的鲜血。他将断指截面贴在地面。

那血的魔法阵贪婪地汲取术士的血液。

“镶夊个鍎！”

一个由血和肉构成的人形傀儡出现，将黑色那团火焰挡在许一鸣身前。

“小夏，给一鸣上符！”云卫华吼道。语气和当初两个师兄的如出一辙。

“拜托啊。”云卫华踉踉跄跄地将念雪放下，转而去拖小弟。

许一鸣已然昏厥，肤色不像是活人该有的样子。他的断指处不再流血——并非血止住，而是没血可流了。

血肉傀儡被不断打出碎肉，有些落在一鸣的身上。

“可恶。”云卫华咬着牙，下颚又是钻心的一阵疼痛。

好在地狱怪物并不是吃素的，虽不断承伤，但没有让熊战士前进半步。

“吼！”而随着魔焰消散，熊战士的双眼再度变得暗红。

嘭嘭嘭嘭嘭嘭！魔物以极快的速度挥动利爪。

整个迷宫充斥着腐烂的气息，烂肉满地都是，有些在地上蠕动，试图重新回到母体中。

“该死！”

云卫华转而又抱起应念雪，此刻女孩已经不省人事，身体十分僵硬。

年轻人拐入狭窄的迷宫中，饶了两个弯，将她放下。临走前，他看到的是半睁的、毫无神采的双眼。

这应该是过度消耗神智的表现。

云卫华手压着右侧肋部，举步维艰。

但他回想起念雪其实被熊掌拍到一次，虽是掌背，但力量之大可能造成了致命伤。

“她死了吗？”

“不会吧……”

“但也是很有可能的。”

许一鸣被邱夏拉扯过来，云卫华想倚靠在墙上，身体却无力地滑落。

化身符可增强人的自愈能力，而续命咒则可注入气血到目标体内。

邱夏连续给三个同伴上符，绿光点点，像是萤火虫般在眼前飞舞。

“很厉害。”云卫华摸摸小师姐的脑袋，结果少女立即哭得稀里哗啦，“对不起，对不起……”

符咒师哭肿了双眼。

邱夏在为刚刚的战斗而深深自责，“要是修仙这么可怕，我还是回家嫁人去吧。”她忽然说起丧气的话。

云卫华怔怔看着少女。

“是啊，哪怕是西岸弟子，不代表所有人都有坚韧的意志。”他想。

而且眼前瑟瑟发抖的女孩子不过十七岁而已。

女孩修仙本来就不易。

长得漂亮但能力不济，会被说绣花枕头一包草；相貌平平但法力出众，便会有人议论她是找不到好人家嫁出去，所以才修仙了。

然而邱夏可爱、天赋异禀，两种资质汇聚于一身，注定她到现在为止都是在顺境中成长，没有受到任何的委屈。

“所以才泄气了呀。”年轻人温柔地注视她，理顺了她凌乱的头发。

邱夏抬起手擦拭鼻子，袖口那块已经被眼泪和鼻涕浸湿，变成深色一块。

三年前，师兄师姐的惨死对少女有触动，不甘心化作持续的修炼的动力。可如今再次遇到生死危机，她终于发现自己并非一定要直面这些。

放弃修仙不就可以吗？

“行啊，但首先要活下来。”云卫华见她另一个鼻孔也滴下鼻涕，他用自己的袖口拭去，笑道：“念雪他们不管也行，师姐你赶紧逃跑吧。”

邱夏愣住了，呆呆望向年轻人。少女以为是云卫华在挖苦她，但对方眼神柔和，并没有任何的恶意。

“我会想办法完成试炼的……当然也能保护好他们。”

云卫华身侧的肋骨一度露出，即便现在化生符作用了好一阵，那里还是血肉模糊。他的脸上冒着冷汗，呼吸时长时短，想必也是伤痛在作祟。

可他在笑，手掌加重力道，摸得邱霞的脑袋感到一阵惬意，内心都安定下来。

“你是想把那女人叫出来吧。”少女看着神灯。

“嘿嘿，被你看出来了。”

没错，见到熊战士的瞬间，年轻人便将这退路纳入了计划中，方能奋不顾身地去与魔兽对战。

与师父的承诺固然要遵守，但远不及大家的生命重要。

此时，一鸣召唤的血肉傀儡仍在和熊战士进行战斗，或许魔物直接会被地狱的怪兽打趴下。

如果不是，在熊战士扑杀过来之前，云卫华必定会启用神灯，呼唤梓瑶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