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居庵中。

孟静姝见着顾皇后大有住在庵堂之中的意思，便连跪在了顾皇后跟前道：“母后，庵堂清苦，您还是早些回宫吧。”

顾皇后道：“珏儿昨儿个在雪夜里喝了一夜的酒，这一年来他已不知宿醉多少次了。

他今早高烧不退，浑身长满红疹子，晕睡过去，李御医说他若是再气结于心，长年累月宿醉下去，肝脏难以承受，只有两年不到可活了。

我这个做娘的，无计可施，只能来佛前求佛祖庇佑他能健康平安。”

孟静姝一怔愣，“母后。”

顾皇后道：“我那儿子所做的混账事，我也没脸让你去谅解他，他错了就是错了，你不原谅他，气他，都是他该得的报应，我也只能求求佛祖菩萨，看在我的一片爱子的心上，让他多活两年。”

孟静姝看着跟前的顾皇后，抬眸看向外边被白雪盖住的山坡，手中捏紧着佛珠。

顾皇后见着孟静姝脸色没变，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静姝，你连装都不能装一下吗？哪怕你心中还有着陆航，可是他已经有了华盈了，以陆航的脾气，他就算是为了责任都舍弃不了华盈的。

你装一下，等珏儿登基之后你就是皇后，再等以后你就是太后，万般荣耀，万万人之上的权力。

咱们女人家，尤其是皇室后宫之中的女人，论夫君的感情乃是可笑之事，等以后太后荣耀加身，你还管什么赵珏他有没有骗你？”

孟静姝没想到皇后娘娘会说这种话，这让陛下听到可是大逆之罪！

顾皇后道：“你好好想想，不愿意回去的话，那本宫就在此处陪你出家给珏儿祈福。”

孟静姝见着一旁的顾皇后轻叹了一口气，“母后，这庵堂之中戒荤腥，不知您可吃得惯素食？”

顾皇后道，“宫中专门有烧素菜的御厨，我也是隔三差五吃素食的，自然是吃得惯的。”

孟静姝想着宫中那些素食，的确是素食，素鸡用红烧肉汁烧的，开水白菜还得用鸡鸭火腿去配它，就是简简单单的笋干汤都是用着好几只老鸭吊出来的。

宫中的素食与庵堂之中的素食全然两样，只望顾皇后吃上一顿素菜之后，能够回去宫中。

……

景元帝这两日并不清闲，过年时候身为君王拜祭可不少，且不论还有外地官员外邦使臣前来拜年，也需他召见，好不容易傍晚时才有空闲。

景元帝便往顾皇后的宫中而去，进了里边，见得里边空空荡荡的，倒有几个宫女收拾着衣裳。

“娘娘最喜欢这个盆栽了？可要带去？”

“得了吧，这宫中是长年累月烧着银碳养着这棵盆栽的，若是放到了慈居庵之中，怕是得要冷死了。”

景元帝入内道：“什么慈居庵？”

说话的两个小宫女见着跟前的景元帝，连下跪道：“陛下！”

景元帝冷声道：“皇后呢？”

“回，回陛下的话，皇后娘娘去慈居庵修行给江山百姓祈福去了！”

景元帝怒道：“她去慈居庵之中祈福，可有问过朕？来人，去把大皇子给请来。”

“回，回陛下，大皇子殿下生了重病，今早还高烧晕睡着，这会儿太医还都在皇子府之中呢，怕进宫来会将病染给陛下。”

景元帝微蹙眉道：“去大皇子府。”

景元帝到了大皇子府时，见得赵珏虚弱至极地躺在床榻之上，脸色苍白，脖子上手上全是红疹，甚是心疼道：“珏儿。”

“父皇。”

赵珏见着景元帝前来，连要下床行礼。

景元帝走到了赵珏身边入座道：“不必行礼了。”

景元帝伸手探了探赵珏的额头道：“你是越来越本事了，除夕不来宫宴，大年初一雪夜里露天喝一夜的酒，你当真想要朕再白发人送黑发人吗？朕已没了两个儿子了，你还想让朕再送走一个儿子吗？

珏儿，你是朕的长子，也是嫡子，你出生以来，朕对你给予了一切的厚望，为了一个孟静姝当真值得？”

赵珏硬撑着起身道：“爹，静姝于我而言，是命！”

景元帝无奈叹气道：“所以注定你此生没有亲生儿子接管皇位，你竟也乐意？”

“陆宛芝这一年来教合宜的是为君之道。”

景元帝怒声道：“这简直是胡闹。”

“爹，就算合宜不能为帝，还有渡哥儿，三弟五弟后院之中王妃也接连生子……而我却不能没有静姝。”

景元帝又是气恼又是无奈：“朕当日在孟静姝跟前拆穿你，是觉得你过个一年半载，她原谅不了你，你就会罢休的。

如今看来你却是越陷越深了，罢了罢了，朕也老了，不想再有儿子比朕先走了。

你日后是要选谁登基，合宜也好，承儿也好，渡儿也好，朕都不在了，也见不到了，也都随你去吧。”

景元帝又是叹了一口气，望着赵珏身上的红疹道：“你还记得你幼时吗？那时候你也是高烧不退满身红疹，当时爹爹与你淑母妃在外征战。

你怕你娘担忧，又怕朕得知你生病而无心战事，你痒得受不了还在大夏日里把自个儿裹得严严实实的，生怕有人看到你的红疹。

那时候的你才三岁啊，朕当时就想着一定要夺下皇位，就算是为了你，也一定不能输，回想起来，也是爹爹对不起你，那时候的我只想你一生平安幸福，可恰恰也是我，剥夺了你太多太多。

朕会亲自帮你去劝孟静姝的，但就算是孟静姝回东宫，日后也要靠你自己，我不希望你再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赵珏喉咙酸涩发紧道：“是，爹爹。”

景元帝对着手下道：“去慈居庵。”

“陛下，天已经暗了。”

景元帝不怒自威道：“正是天暗了才该去，难道你们真的要皇后在那山上度过一夜吗？她自幼就没有过过这种清苦日子，光是庵堂之中的素菜，她就定然吃不惯的。”

赵珏听到景元帝此言，心下了然，原是母后去了慈居庵之中。

庵堂用晚膳之时，顾皇后见着跟前的蒸萝卜，蒸芋艿，还有一道芥菜晒干做的咸菜，只觉得眼前一暗道：“静姝，你平日里就吃这些？这两日合宜吃的也是这些？”

合宜在一旁道：“皇祖母，这个蒸萝卜可好吃了，甜甜粉粉的，蒸芋艿也好吃。”

顾皇后从未想过，这些会是人吃的东西，毕竟她幼时的马夫都要吃的比这个好多了。

孟静姝见着顾皇后的神情道：“母后，其实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能吃上这一顿，已是极好了的。”

顾皇后伸着筷子夹了一块蒸萝卜，吃了一口，无奈道：“为了给我儿祈福，吃也就吃了，可有芝麻香油？这一点油腻都没有，可吃不得。”

孟静姝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