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期看着凌虚子，目光闪动。忽然，他像是觉察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凌虚子皱眉。

李子木作势深呼吸：“闻出来的。”

凌虚子确实刚用过药，内服的丹丸。他受了伤，而且是内伤。而伤的人不是别人，就是……

“是他。”凌虚子说着，微微点了点头。

“果然是他。”对此，李子期是一点也不意外。他呵呵笑着，说道：“你还算幸运，至少……”

至少他手下留情了。

凌虚子明白李子期的意思，脸上现出苦笑，“是啊，他手下留情了。”若非如此，自己根本走不出祖师观。所以，“我对付不了他，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没有人可以完美无缺，他也是有弱点的。”

李子期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凌虚子愕然，投过来的目光中难免带上了疑问。李子期对他点点头，然后说道：“有些事，不是他做不到，而是不能做。这，就是他的弱点。”

无论这个对手拥有怎样可怕的能力，但只要生活于世俗，就要受相关规则的约束。所以，“有所为”就必须要“有所不为”。

“这就是他和我们最大的区别。”李子期说着，还发出一声阴冷的怪笑。

“君子可欺之以方”。

凌虚子立时就想到了这句话，随之而来的生理性厌恶让他感觉很不好受。重重的喘了一口气，问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并不重要，关键在于你！”李子期冷冷的道。他也不去管凌虚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直接就转了过去，再度面对石碑。

凌虚子的目光不自觉的跟了过去。然后，他就看到了石碑上的“高仁”。“师兄”，凌虚子失声惊呼，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与此同时，“高仁”也认出了面前的这个人。原本就不甚凝实的身体起了一阵波漾，好险没有化作烟雾散掉。

凌虚子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在他朦胧的视线里，石碑上的高仁脸上却有惊喜之色。他看着自己的师弟，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却是连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究竟是怎么了？”凌虚子自语般喃喃。

声音虽低，李子期却听得很清楚。冷笑一声，说道：“还能怎么了。高仁给了你很多的暗示，却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了。”

事情还真就是这样的。凌虚子脸一红，却是猛然一凛，“然而，你却是什么都想到了！”

所以，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

“有这功夫，不如想想别的吧。”

李子期声音冷得象冰。现在的事实就是，借助前面的石碑，高仁能够被保存。然而，他的这种状态却只能是暂时的。

若是时间拖长了……

“他就会消失，真正的消失。”李子期说道。

这句话，让凌虚子感觉到了真正的寒意。他明白李子期的意思。他的师兄高仁已经死了，之所以现在还能“存在”，完全是由于前方这块石碑的作用。这种存在只能是暂时的，时间久了，高仁就会被石碑“吸收”。

到那时，他就会成为石碑的一部分，再也不可能有所谓的“自我”了。

而且——

“有这种下场的，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说这话时，李子期的声音显得异常的古怪。凌虚子自问并非是胆小之人，却还是觉得汗毛倒竖。莫名的愤怒从心底升起，忍不住问道：“那么，你想过自己么。”

“你指的是……”

凌虚子冷然，“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那便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话未说白，言外之意李子期却完全能够理解。不过他却认为这并不重要，关键在于凌虚子。如果凌虚子真正在意自己的师兄，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下，他是没有任何选择的。

这一点凌虚子自己也很清楚。他带着很大的怨恨，从背后瞪了李子期一眼。一个转身，径直离去。

……

对于凌虚子来说，这是所面对的生平未有之大劫。也是他修行路上的一重考验。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高仁确实不是东西，然而凌虚子却是他一手扶养长大的。”

吴崎带着无奈说道。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其实，这个年轻人本性并不坏。就是……就是行事难免有些冲动。”

所谓“行事难免有些冲动”，其实是一种委婉的说辞。直白就是这人眼高于顶，行事任性而为，从来不顾别人的感受。

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高仁。

想到这里，沈安平很自然就将目光转投到了面前的镇物上。邬郸亦是如此。她将胳膊放到桌子上，十指紧扣，显得有些紧张。

会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吴崎已经有了决定。下一步，她就会打开封印，将镇物中的“东西”释放出来。

为此，她做了相当的准备。首先是地点。现在，包括了胡玉蝶在内的三人一鬼都已进入中心位于地底的某个实验室。这是一个密封的房间。只要关上大门，就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了。

“可以保证不会有任何不该存在于俗世的东西从这里逃遁出去。”

这是邬郸对此的说明。胡玉蝶对此很是不以为然，耳语沈安平，“没有东西能逃遁……那就是说，不是东西的人也跑不了喽。”

不是东西的人……

胡玉蝶是女鬼，她又不是东西又不是人。由于某些关系，在这一次的行动中她难得公开现身了。用的是沈安平选购并亲自制作的mini娃娃，淡妆，穿一身类似道装的长袍。长发束起，在脑后挽了一个髻。

“原来除了李道长之外，沈先生的身边还另有高人啊。”吴崎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是恭维，然而胡玉蝶却不打算受用。冷哼一声说道：“我不是高人。我是女鬼，一个死去多年却不能得到宁静的女鬼。”

胡玉蝶确实不是高人。“高仁”却是在放在桌上的镇物之中。或是说，那是个被高仁用来引开所有人注意力的诱饵。

现在，是时候把它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