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窟铭
作者:沐月之白 | 分类:武侠 | 字数:27.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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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世事难预料
戚长卫后来因为各种缘由,不得不放弃了在朝廷内的官职,领着几个心腹流落江湖,成了贼寇。在一个偶然的机缘下,成了蝴蝶谷中的一员。
至于他后来的代号,就是“剑婴”这个名字,绝不是平常人想得那样。它的含义更加变态离奇。
任谁知道了都会觉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不是他喜欢用剑杀害婴孩。也不是他自谦,形容自己是剑术造诣上的婴幼。更不是他认为剑乃兵器之中的最末,等级为婴儿一般弱小。而是,他把手中这柄剑看作是襁褓中的婴儿来对待。
爱怜、疼惜、呵护,关怀备至。
倾尽心力,彷如用生命养育它一般。
需要什么给什么。
就像剑的妈妈一样。
呵呵,这几句话说得唯美朦胧,实际上真相残酷。
婴儿喝奶,剑要喝血呀!
知道这个名字有多恐怖了吧?
剑婴、剑婴,其实他是剑的亲娘老子呀!
剑乃何物?百兵之王,开双刃身直头尖,横竖可伤人,击刺可透甲,凶险异常,生而为杀!
……
那天,当我按照他的意思,终于一剑一剑几乎割碎了这个蒋捕头,用尽残忍手段杀了他之后,众人皆发出了满意的赞赏声。
戚长卫更是面带微笑夸起我来。
“孺子可教,是个人才。”
他说:“现在,你跟我们一起杀了人,你也是罪犯了。我绝对不必担心你会去扭头报官。如果你想跟我们一起走,那就给我磕三个响头,叫我声‘主人’,以后,我就让你在我手下做事,当我的兵。”
见我唯唯诺诺,瑟缩了一会儿却不说话,他又道:“当然,如果你不愿意,那现在起,你尽管走自己的路,我们互不妨碍。”
“我还是,自己走吧。”我想了片刻,答出这句话来。
凭良心讲,他救了我,又帮着我让我亲手报了仇,我该感激他才是,而且现在我孤身一人,没有什么去路,其实跟了他当兵也正好。可是……
他的手段如此歹毒,心肠残酷若魔鬼一般,我特么怎么敢?别说我心里有所抵触,做不出更加残忍的事情,我也确实是害怕,怕得要死呀!
今天“千刀万剐”杀了蒋捕头,已经叫我超乎想象了!
能面色自如吃人眼球的人,又以折磨敌人为乐,我要成了他的手下,以后,还该需要做多少变态残忍的事?万一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让他不高兴了,要弄死我怎么办?纵然他不会害我,我跟着他,时间久了,迟早也要变成一个魔鬼。
我不能啊!也不敢。至少,现在还不敢。
“呵呵,好,人各有志,你走吧!”他淡淡说着,最后问道:“只是,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愿意跟我吗?”
“我、我……我害怕。”我战战兢兢地,浑身瑟缩了一阵儿,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呵呵……”他依旧笑得很平稳:“想不到,你杀了这姓蒋的,却还没有给鲜血洗开眼睛。”
“没出息!”茅燊白了我一眼,道:“白瞎了千总大人的抬举。”
“哎!”他道:“别为难他,他才杀了一个人,当然是不习惯的。等日后有机会,他杀得多了,见惯了血,就不怕了。”
“我……”我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听他们的对话我都觉得心里无比恐惧,毛骨悚然。
他们,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呀!
“谢谢戚千总。后会有期。”
我到底给他磕了三个响头,恭恭敬敬谢了他,然后便起身离去了。
走不出多远,茅燊从身后追上来,又把那把剑连带剑鞘一齐塞到我手里,表情奇怪地说道:“小子你好运气!千总大人待你不薄!这剑,送给你了,拿好!”
茅燊又对我说了几句话后我才知道,原来,“他”是真的看上了我,有心栽培我一把,可惜我烂泥扶不上墙。
“要是运气差的,现在早死了!我们岂能容你这般离去?”茅燊对我道:“好好记着大人对你的恩情,将来若有机会,你要十倍来报答!”
“这把剑……”茅燊示意我仔细看剑柄上的一条盘龙,道:“可是江湖上的利器,叫睚眦剑,仔细收好了!”
……
我是该埋怨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还是该感谢一定会有因果?
睚眦剑,正合了“睚眦必报”。
他的意思,我本以为是叫我今后遇到欺负一定不要忍耐,该出手就出手,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血还血。后来多年后,我才明白,这是一种轮回。
我到底摆脱不了今生跟随他的命运,也渐渐变成了像他一般的人。
……
第二次见到戚长卫时已经是三年后。
那年我十八,他大我整整一轮十二岁,却是恰好三十。
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往日那个叱咤风云的千总大人,他和他的上司被朝廷里敌对方陷害、攻击,惨死无数,一怒之下造反叛乱,成了反贼。
到我见到他时,他已经在江湖上逃亡了三个月。到处被敌人追杀,他们眼瞅着就要走到末路了。
那次再相逢的日子,恰是七夕。
我和伯父正在扬子江边划着一条“渔船”准备靠岸,远远望见了三条人影。
两男一女,都是身披铠甲,只可惜身上衣衫被鲜血染红,早已破烂不堪。
这两个男的,一个明显是头领,还有一个像个死士,那女的,亦是英姿飒爽的女将模样。
他们本来还有三个随从在后面远处跟着,结果船快靠岸时,那三个随从回头去抵抗身后赶来的追兵,苦斗了片刻全都被杀了。
那追兵不下十来骑马,后面似乎还有增援。
到他三人吆喝着,等我们的船靠岸停泊时,他们已经没了多少力气。
这两个男的几乎是爬一般踉跄走到我们船舱里的。
“船老大!这是银子,拿、拿、拿去!”
这个死士把一包银子丢到我们脚边,而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吩咐道:“快、快开船!”
语声落下,又连忙挣扎起来搀扶那个头领,那个头领正忙着拼尽全力接应那个女将。
“快、快上来!”
他们三人刚陆陆续续上了船,那女将在船头弓腰站着,大喘粗气,尚未稳住身形,突然远处“嗖!”地一支硬箭射来,由背后穿透了她的胸膛。
“啊?阿虞!阿虞——”
这头领满脸是泪,一脸悲怆神情,痛哭失声摇着这女将的身体。继而发出了仰天长啸。
“我跟你们拼了!”那死士拔出一柄腰刀来,想要再从船上跳回岸上去。
“慢着!”这头领喝住了他,语声坚决道:“就剩下我们两个了,不能再去送死了。”
说完这句话,他目光冷冷地盯着我伯父,说了一声:“开船!”
他的这个凄冷的眼神,第一瞬间让我产生了错觉,我几乎都不敢相信,能够再次见到他。
他的脸孔,依旧如雕像那般俊朗、冷酷,可是一脸脏污,头发凌乱不堪,精神也明显不如从前了。凄迷疲惫,慌乱落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想不到三年前那个令人看一眼都发抖的人,如今竟然是这副模样。
……
“阿虞、阿虞——你不能死,不能死啊——”
船开以后,他抱着那女将的尸身在船舱里痛哭流涕。
这个“阿虞”,应该就是他怀中女人的名字了。
这一定,是他的爱人吧?看他的样子,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他的声音,也充满了凄凉和无奈,没有怨毒,只剩绝望。
若非以前见过他那残忍离奇的手段和遇到任何事都淡然平稳的神情,我都不相信眼前这人就是他了。而那个死士,也正是茅燊。
哎!这一天正是七夕。
该当阴阳和合、花好月圆的日子。
他却偏偏死了心爱的女人。
我再不忍看下去,站到船尾,静静望着那一道烟波,在船后面远远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