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清晨。

赵循辉虚立在半空，左手虚托着一口三脚圆鼎，右手以《藏土宝箓》炼就的土黄色真元，包裹着一团晦暗如渊的“烟雾”，将之缓缓导引，收入鼎内。

身后不远，李澈静静看着他做罢，问道：“这是两日以来，第几份怒怨之气了？”

赵循辉收了息怨平气鼎，回身笑道：“我也没细数，怎么也有三十余份了吧？

如今越靠近镇海涯山门，这些怒怨之气也越多，内蕴的量也愈足，不是边界寻到的那些可相比拟的。”

李澈点头。

怒怨之气乃是那些镇海涯弟子故去时，心有不忿或是存有遗憾所留。

毕竟少有公而忘私的圣人。

纵然是为人族大义，有人慨然赴死，自也有人带着遗憾离去，却不可以偏概全，认为所有人都是慷慨就义，视之理所当然。

但毋论如何，这终究是勇气的赞歌，亦是人类的赞歌，也正是天下人族修士观涯海一行，祭奠悼念先辈的初衷所在。[1]

李澈看了眼天际，“走罢，我们先回去，今天张滕他们那套新的阵法，也该操练磨合完毕了。”

赵循辉点头，“差不许多，我估摸也在今日，明后天应该就可以去镇海涯山门内看看了。”

李澈“嗯”了一声，当先纵起霜白色遁光，就往海面上一座小岛飞去。

五日前，海岛夜。

彼时仍在纠结去否寻求机缘的李澈，被赵循辉几人劝说——“顺由自己心意选择，不须顾忌他们几人”。

李澈当时就苦笑不已。

他自是想去，否则也不会纠结于此，但却不好就这么抛下四人，顾自离队，否则五人早前的定计就要被推翻，须重新盘算，这才会犹豫不决。

后来还是张滕看不下去了，少有认真的对李澈说道：“李师兄，你是怕离了队伍，我们几人就没法顾全自己了么？”

这一下可把李澈给问懵了。

张滕一字一句接着道：“非我们不需李师兄你的力量，实是大家各自都有护身手段，保全自己不说万无一失，但也绝非任人宰割的羔羊。

李师兄这么放心不下我们，遮莫是看不起我们四人，觉得我们离不了你的‘襁褓’么？”

李澈哑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知道张滕所说虽然有些膈人，但实际上并无恶意，还是为了让他不要顾及左右，只管去那擘渊上人的行宫寻求机缘。

张滕自然也知道李澈没有自己所说的那般意思，只是单纯顾及到贸然离去，对整个小队可能产生的影响罢了。

这黄川张氏的嫡长子想了想，就又拿出来一套阵盘。

之前的“呼风垂帘阵”，早已被相娇娇的御素五光小清雷给毁去，这套新的阵盘却更为高深玄奥，御守之能尤要更甚一筹。

自然，与之相对应的，布阵所需要的操练与磨合，难度也会更上一层楼。

张滕这一番举止，赵循辉、张潘、傅圭三人同样也表示大力支持，李澈想了想，也就不再矫情，当即决定要去一探。

只不过李澈还是把稳，让他们在赶往镇海涯山门的这几日里，先抓紧时间操练磨合，待都掌握之后，再兵分两路，如此总归稳妥一些。

至于擘渊上人那里，届时要已经有了二十四人在那，开启了传承考验——

若然如此，那他也不强求，只能说明机缘不在自己这里，一切看淡，纵然他很想看看镇海涯收传的这三门剑秘分别是哪些。

这安排极为合理，张滕几人皆无异议，就这么落实了下去。

如今已是五日过去，镇海涯山门近在咫尺。

然而张滕、张潘、傅圭三人新的阵法尚还未完全掌握，几人便寻一处较为隐蔽的海域小岛，在上头开辟了一座居府，操练磨合。

至于李澈与赵循辉，则是在近处海域上，搜集怒怨之气。

这些怒怨之气乃是镇海涯那些殒身弟子所遗留，故而越距离当年阵法爆炸的中心——镇海涯山门，就越为繁多实足。

权温韦权真人虽然在他们入界时说了，让所有入内的弟子不消去刻意搜集怒怨，与其余几家攀比。

然而，李澈等人还是把此事给提到了计划上。

盖是因为，据说这怒怨之气在带出观涯海，祭奠平息后，会生化出另一种宝材，能够助益修士修炼，尤其是在凝炼金丹之时。

这种宝材自是有限，外界又极为少见。

以往一向是按各组弟子，在观涯海内搜寻怒怨之气的多寡来分配，极为公平公正，故而李澈等人并不愿就此放手。

其实也很正常，祭奠先辈之余，后辈告有所求。

世俗红尘里，寻常人家祭拜先祖，以求家族兴昌，便连帝王之家也难以免俗，常要祷告个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李澈与赵循辉在一处方圆不过百丈的小岛上落脚，就见到海岸边，张滕、张滕、傅圭三人分相而立，手上各托着一只阵盘。

三人之间距离约在五丈左右，呈三角顶立，中心空处，上方一朵青莲绽放，跟底部则是三根粗壮的根茎蔓延到张滕三人各自脚下。

看到李澈与赵循辉，三人面露喜色，先后撤了阵法。

张滕遥遥摆手，大笑着叫道：“李师兄，赵师兄，我们合演完了，基本都已掌握，能应用到实战了。”

李澈目露意外，本以为新阵法磨合，少也还要半日，没想到他们这会儿就已竞功，打趣道：“果真如此嘛？你可不要看我等得着急，草草了事来蒙骗与我。”

张滕也知道李澈在顽笑，撅嘴叫起撞天屈来。

傅圭在一旁笑道：“确是如此，李师弟你倒不好这般说张师弟，他可是打了十分精神，半点也不让我俩偷闲，这才如此效率。”

张潘也在一旁笑着帮腔。

几人一阵哄笑，气氛快意。

稍后，赵循辉提议道：“阵法既已磨合完毕，我们要不就此动身，送李师弟去那擘渊上人的行宫？去晚可就错过了。”

张滕几人点头，纷纷表示赞同。

做好了决定的事，李澈便不会再犹豫，深吸口气，稳稳吐字道：“那就走罢！”

……

注：[1]原文“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人类的伟大是勇气的伟大”，出自《JOJO的奇妙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