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未去理会他没头没脑的话语，只是在心里计算三十年大约需要支付多少灵石才能够出去，再就是担心余兴言身上的灵石够不够。

他知道此人身为巡守队队长，又远不像表面看去忠厚老实，估计多少有些藏私，但村寨毕竟是个封闭的环境，产出多少，耗用多少，全都明明白白，能够贪墨的数目有限。

倘使不足支付，恐怕还要他来破费……

李澈思忖片刻，呼吐出一口气，没有过多去计较这一得失。

如今能够安然逃离此界就已经是万幸，灵石、丹药这种身外之物……如果逃不出去，对他而言，和世俗的黄白之物又有什么区别呢？

想到这里，他问出了自己第二个问题，“出去后要怎么才能逃离御虚魔洞呢？有没有什么障碍？或者需要注意的事？”

肥扶皱眉，道：“这就不能直白说来了，我想想……换个方式，你一个问题一个问题问。”

李澈点头，道：“从两界飞梭楼出去后，我们是在哪里？”

听见“两界飞梭楼”，肥扶知道李澈是真的懂得魔门篆文，深深看了他一眼。

但却没马上回答，而是思索了下，转没由来自言自语道：“我派名为‘御虚魔洞’，山门居处地下，各式建筑全部是洞穴的式样，玄幽洞、青岩洞、渊狱洞……”

他一口气说了十数个洞穴名字，在其中“渊狱洞”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李澈自然捕捉到了这一细节，明白了他的意思，但随即就见到一只青面獠牙的幽鬼从他影子里钻了出来，盘转在他身侧。

肥扶看了它一眼，强笑着对李澈道：“这是我所能说的极限了，再多一些，就要被这鬼物判定透漏宗门机要而吞噬了。”

李澈点头。

有些宗门内特别闻名的建筑，或是机要处所，在洲陆上人尽皆知——哪怕敌对势力也一清二楚，譬如宸虚派的寰霄星宫，伏罗派的八卦点灯台。

故而有时候透漏出去了，也不能说是某个弟子的缘故，实在是不是秘密的秘密。

肥扶这一回答算是勉强打着判门的擦边球，倘若御虚魔洞中人一定要追究起来，其实也不好定立他的罪状。

李澈好奇的是，只是这么一段话，其立下的咒誓居然就已经起了反应，幻化出来一只厉鬼在一旁虎视眈眈。

他一指鬼物，问道：“这对我可有影响？是活物？”

肥扶面有惧色，看了这鬼物一眼，摇头道；“放心，因为咒誓之力，它只与我心神接连，对你根本毫无感应。”

身处险地，魔门奇术又都不可常理度之，李澈不得不小心一些。

他点点头，继续问道：“既然是在地下洞穴，想来线路七弯八绕？该要怎么逃出去呢？线路？”

肥扶这回思索了良久，才开口道：“纸笔有么？”

李澈从蝰骨盾内取出来笔墨纸砚。

……

差不许一个时辰，李澈收好笔墨纸砚，望向肥扶，淡淡道：“我已经知道所有我想要的了，现在就送你上路？”

肥扶“哈哈”大笑一声，中气十足地喝道：“来罢！”

李澈点点头，从蝰骨盾内摸出来一枚乌油丹，抛给他。

“皮相宝身”炼制时候，需要将受术人的一身法力死死禁锢，虽然没有被废去丹田，废去一身修为，但实际却也好不到哪去，光看肥扶与另几人的状态便可知晓。

而没有法力真元，自然没有办法催动灵器法宝，故而需要这枚乌油丹。

肥扶接过，盘膝而坐，一口吞下，早已亏空的躯体贪婪地将药性倏忽吸化。

他蓦然睁眼，眸子里有一丝黄晕流转，抬起右手，指尖暴窜出一簇黄蒙蒙幽光，在左手掌心猛地划拉出了一道口子。

由于身体太过虚弱，只有些许鲜血从伤口内流淌而出，肥扶不顾疼痛，右手指戳进血肉里，一钩指，抠出来了一点像沙砾大小的黑光。

肥扶冲李澈一笑，将其捏在指尖一搓，瞬间变成一只纯黑色的蝾螺厚壳。

他拿在手里一晃，飞出来了一托巴掌大小的宝莲状粉润玉雕，又把蝾螺壳抛给了李澈，一手摩挲着玉雕，笑着道：“我一身性命就系在这佛座暖玉上了！”

说罢，又朝蝾螺壳一努嘴，“引渡鬼物的法咒就在里面，我不好直接告诉你，李兄你自拿即可，就是一件储物法器。”

李澈运起法力，灵识一探，就感应到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本封皮幽蓝色的册子。

他扫了书页上几个魔门篆文一眼，拿起来问肥扶，“这本道册，怕是你们御虚魔洞的不传之秘吧？就这么给我了？”

肥扶咧嘴笑道：“却不是我给你的，而是你击杀我后所得，我也没有办法，而且这只是副手抄本，并非原始册本，没人可以查探到，会来追究你。”

李澈认真地看向肥扶，其意不言而喻。

肥扶耸了耸肩，“非是我想送你，实在是我没办法口述这段法诀给你，只能行此下策，况且你乃道门修士，想来不会修炼我魔门诡法吧？倒也无所谓了，不算外传。”

这理由太过牵强，李澈如何也不能够相信，但因为已经发下咒誓，要替他把鬼物带出去，这会儿却也没办法拒绝。

他翻看了会儿，记下了收引鬼物的决目，便把这本魔门要义收入了蝰骨盾，再不打算看其一眼。

这道决目只有收服一个功用，十分简单，李澈默默掐诀习练，没有盏茶功夫就已完全掌握，收功后看向肥扶，重霞自蝰骨盾内飞出，在头顶浮游，问道：“就现在？”

“哈哈！”肥扶先惊疑地看了法剑两眼，随后仰天大笑，“就现在！来吧！”

说罢，盘膝坐正了身子，神色平淡地看向李澈。

李澈点头，毫不迟疑，一掐诀，重霞急掠而下。

肥扶突然又没由来道：“希望我没看错！”

一阵让人听了难受的锐器切割骨肉的声音响起，通道内再没了声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