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也不知从何时起，观星楼顶层的监正却突然被撤走，之后宸虚派也没有再派谁人来做主，只有监副一人掌事。

只不过说是掌事，实际上很多东西还是都绕不过刘氏，观星楼有什么动作，有什么处措，全都少不了与刘氏的沟通。

颜真人在玉佩内提到，这件事情镇远殿早已知晓，背后的确是刘真人授意。

其打着“凡俗以天子为首重，近左不可设监察，旦有，须天子自立，否则辱没礼法，诟病无数，于声名不美”的由头，暂不设立监正一位。

这牵强的理由倒也说得过去，但这位刘真人只针对齐罗国而言，却对其余受有宸虚派庇荫的王国置若罔闻。

堪称区别对待。

刘真人的用心，镇远殿殿主邓安不言自明。

他倒也不敢擅专，而是将此事报告给了颜真人定夺，在得允后，这才批下了文书。

故而李澈今次来此，颜真人是给刘真人那边打过了招呼的，大意即是说——

“我这弟子也凝丹了，走的上台面了，现在要给他点机会锻炼锻炼，顺便展露头角，就去你老家的观星楼好了，你也算是他师伯，还能帮我照看一二。”

原话自然不是如此白浅。

李澈从未见过颜真人这般口气说话，但在看到那玉佩里原话的那一刻，自然就代入了一位长辈为自家孩童谋求活计的模样……

不得不说，叫人十分信服。

玉佩内除了一些客观的介绍，便再没有其他讯息，更没有半点主观意见，如果刨除颜真人一开始与他说“云晶”的事情，李澈甚至真会以为自己来此就是“镀金”。

这样也好……李澈指尖点着桌面，若有所思。

至少他能够排除所有干扰，完全以自己的视角看待此事，免得被些杂余的信息所干扰，牵着鼻子走。

而他准备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搞清楚建阳刘氏的情况，从这个角度切入。

虽然赵由意指出与她做交易的乃是以为刘姓高人，但很明显，制造云晶这种事情，哪怕真的是武曲星刘沛真人所主导，也不可能是他亲自去炼制。

要想与诸多氏族勾连，制作与售卖云晶，背后一定有不小的人力物力投入。

那么，有什么合作伙伴比自家氏族还能更令人放心的呢？又有什么作案地段会比偏处在山门外，无人监管的齐罗国更合适呢？

至少，就眼下看来，没有比这个更要合适的切入点了。

“公子……公子？”掌柜的呼声轻轻传来。

“嗯？”李澈抬头，看到掌柜问询的眼神，笑了一声，亲自替他斟茶道：

“呵……我听说建阳都城内有宸虚派的观星楼？他们与这刘氏相比呢？权势肯定要更重吧？拿捏刘氏不是手到擒来？”

掌柜面色微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公子真要小心祸从口出。”

李澈故作不解，问道：“怎么了？”

“观星楼……与刘氏堪称一体，没有谁拿捏谁一说，甚至从某个角度而言，如今的观星楼早已是刘氏的附庸。”掌柜再又压低了嗓门。

“附庸？”李澈挑眉，“何解？”

掌柜摇头，“按理说，似刘氏这样的道门世家是不可以在建阳城内任意行走的，但观星楼不同，观星楼是宸虚派治下的机构，是为保证我们齐罗国安宁才被特赦自由行动的。”

“自从观星楼监正一位空出，如今的监副很多时候便是在为刘氏办事。”

李澈神色不由得一凛，提声道：“为刘氏办事？”

掌柜被他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威势给骇到，急忙解释道：

“前面不是说了么，刘氏会帮助建阳城内外的百姓，譬如饥荒时，刘氏会布粥派米，旱涝时，刘氏就会让人兴风祈雨、疏导洪水，这种种善举，都是刘氏通过观星楼来落实的。”

李澈皱眉，“如此一来，观星楼岂非名存实亡？”

观星楼是宸虚派所设立用来除退邪魔外道、蝇营狗苟之辈的地方，都去做这些事情了，那本职工作呢？

掌柜的不以为然道：“天子脚下，哪有那么多邪魔外道敢来放肆？观星楼超脱世俗，职务单一，平素没的多少事，有这本事帮帮咱么老百姓多好？”

李澈不以为然。

他对于道门中人帮助凡俗并没有意见，他也是从底层走过来的，以往碰到艰难困苦时候也宗会想着有人能仗义疏财，解救自己。

但问题是，这种做法除了极少一部分人是真的发自内心，不求名利，不求回报，绝大部分人是没有这么无欲无求的。

甚至有些道门佛门修士，本身修炼某些功诀时候就是要做这些助人为乐，好善乐施的事情。

这很正常，完全是人之常情。

但眼下……

抛下了本职工作的观星楼为建阳城的百姓做了这许多事情，但人们却只记得刘氏的好，这让观星楼脸面放哪去？

怪不得这掌柜会说观星楼如今只是这刘氏的附庸……李澈眼中精芒一闪，若有所思，问道：“那么……掌柜的，观星楼近些年来有做过自己的本职工作么？”

掌柜摇头，“这些年来甚少听说有邪魔外道的人来侵扰建阳，也许是因为震慑于观星楼？或者说……建阳刘氏？这才没有这种事情发生。”

“又或许……有邪魔外道，只是还未闹出动静来，就已经被观星楼，或者建阳刘氏给扫清了？谁知道呢……”

李澈听他三句不离“建阳刘氏”，即便是本该算在观星楼头上的工作，此刻也一定要与其扯上一句，心中暗叹了一声，知道刘氏的声名已经深入人心，不可动摇了。

“所以，我可以说，这些年来观星楼一直都不曾做过半点正事么？”

他有些难以置信。

“公子！”掌柜的脸色剧变，“小心祸从口出啊！”

李澈摇头，不以为意。

“如果我是你，就一定会听这位掌柜的话，而非在那里自以为是，顾自把我观星楼当作什么阿猫阿狗来看待，酿成了祸事也不自知！”

一个戏谑的声音突然传来。

……